夕阳的余晖如同泼洒的鲜血,浸染着锦州城头。激战了一整天的守军,几乎到了极限。城墙上下,尸体堆积,破损的兵器和旗帜散落各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硝烟气味。许多士兵瘫坐在血泊中,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着冰冷的墙砖,大口喘息,眼神空洞地望着逐渐暗淡的天空。
王二扶着垛口,肩膀的旧伤在持续的紧张和疲惫下隐隐作痛。他扫视着城防,心中飞速计算着。箭矢消耗过半,火药用去三成,滚木擂石也所剩无几。最要命的是兵员,能战之士已不足九百,且大多带伤,疲惫不堪。代善的第一天猛攻,虽然被击退,但也几乎耗尽了守军的锐气和储备。
“千户大人,伤亡……太大了。”张老栓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悲痛,“阵亡和重伤失去战力的,超过六百……轻伤几乎人人都有。赵把总左臂中了一箭,石把总额头被碎石划破,幸无大碍。”
王二默默点头,这个数字比他预估的还要惨重。王字营的骨干折损不少。
“援军……宁远的援军有消息吗?”他问道,声音干涩。
张老栓摇了摇头,脸上忧色更重:“烽火台信号已发出一天一夜,尚无回音。怕是……路途受阻,或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众人都明白。宁远也可能面临压力,或者孙承宗需要时间调兵遣将。
“告诉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息,补充体力。夜里更要警惕,防止鞑子夜袭。”王二强迫自己振作精神,“栓叔,组织还能动的轻伤员和百姓,连夜抢修破损城防,收集城下鞑子遗落的箭矢。把我们最后储备的肉干拿出来,分给将士们。”
命令下达,残存的守军如同透支殆尽的弹簧,勉强再次行动起来。没有人抱怨,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停下来,就是死。
夜色深沉,后金军营的篝火连绵如星河,将锦州城围困在中心。城头上,火把在寒风中摇曳,映照着守军疲惫而警惕的脸庞。预料中的夜袭并未到来,代善似乎也在休整兵力,准备着更猛烈的攻击。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反而更加煎熬。
王二几乎没有合眼,他巡视着各段城墙,检查防御,鼓舞士气。走到北门时,看到赵大锤正龇牙咧嘴地让医官处理胳膊上的箭伤,箭头已被拔出,伤口血肉模糊。
“娘的,这鞑子箭还挺毒!”赵大锤看到王二,咧了咧嘴,试图表现轻松,但额头的冷汗暴露了他的痛苦。
“少逞能,好好处理。”王二拍了拍他没受伤的肩膀,“明天,还需要你这柄大锤。”
“放心!只要俺老赵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鞑子踏上来!”赵大锤瓮声保证。
第二天,黎明来得格外迟。当第一缕光线照亮大地时,后金军阵中再次响起了进攻的号角。这一次,代善显然调整了战术。他不再全面强攻,而是集中兵力,猛攻看起来受损最严重的北门以及防御相对薄弱的南门!
数以千计的后金步兵,在更加密集的盾车和弓箭掩护下,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涌向这两段城墙!攻势之猛烈,远超昨日!
“顶住!都给我顶住!”赵大锤在北门声嘶力竭地怒吼,挥舞着大刀,将一个个攀上城头的后金兵砍下去。他左臂受伤,动作稍显迟滞,但凶悍之气不减。
南门压力更大,石锁指挥着兵力,拼命抵挡,城头多次出现险情,全靠预备队和机动火炮勉强支撑。
王二坐镇中央,不断调兵遣将,哪里危急就往哪里填。但他手中的兵力越来越少,如同即将见底的池水。火炮的轰鸣声也变得稀疏起来,弹药即将告罄。
“千户大人!北门请求支援!赵把总那边快顶不住了!”狗剩满脸是血,冲上箭楼嘶喊。
王二心头一紧,北门若破,全线皆溃!他正要下令将最后一点预备队投向北门,突然,一名一直在西南方向了望的哨兵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呐喊:
“援军!是援军!宁远的旗帜!满桂总兵的旗帜!”
这一声呐喊,如同惊雷,炸响在濒临绝望的城头!
王二猛地转头,举起千里镜望向西南方向!只见在地平线上,一股庞大的烟尘冲天而起,烟尘前方,赫然是无数明军旗帜!当先一面大纛,正是满桂的将旗!援军,真的来了!而且来得如此及时!
城头上,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震天的欢呼!
“援军到了!”
“满桂总兵来了!”
“我们有救了!”
原本力竭的守军,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刚刚攀上城头的后金兵狠狠压了下去!
城下的代善也发现了西南方向的变故,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没想到明军援军来得这么快,而且是从侧翼出现!
“贝勒爷!明军援军已至,兵力不下万人,正向我军侧后翼袭来!”斥候飞马来报。
代善看着依旧久攻不下的锦州城,又看了看侧翼那支气势汹汹的明军生力军,心中权衡利弊。继续攻城,很可能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就此退兵,则前功尽弃,损兵折将,威信大损。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锦州城门,突然洞开!
王二看准时机,下达了反击的命令!他亲自率领城中最后还能机动的两百余名精锐(大多是王字营的老底子),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北门猛冲而出!目标直指正在攻城的后金军腰部!
“杀鞑子!报仇雪恨!”王二一马当先,手中腰刀闪烁着寒光。
“杀!”赵大锤不顾臂伤,怒吼着跟上。所有出击的士兵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如同猛虎下山,狠狠撞入了因援军出现而略显慌乱的后金军阵中!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反击,彻底打乱了后金军的阵脚!攻城部队猝不及防,被从城内杀出的这支敢死队拦腰截断,顿时大乱!
而与此同时,满桂率领的宁远援军,如同锋利的尖刀,已经从侧翼狠狠插入了后金军的阵列!满桂本人更是勇不可挡,挥舞着长刀,所向披靡!
内外夹击!
后金军瞬间陷入了极度被动的局面!攻城部队被城内守军咬住,侧翼被援军猛冲,阵型大乱,指挥失灵!
代善眼见大势已去,再坚持下去,恐怕这三万大军都要交代在这里。他恨恨地看了一眼锦州城头那面残破却依旧飘扬的“王”字旗,以及城外那个挥舞腰刀、勇不可挡的年轻明将,猛地一挥手:
“鸣金!收兵!”
急促而慌乱的鸣金声在后金军阵中响起。攻城的后金兵如蒙大赦,丢盔弃甲,狼狈后撤。侧翼的部队也试图摆脱满桂援军的纠缠,向主力靠拢。
“追!别让代善跑了!”满桂在乱军中大吼,试图扩大战果。
但王二却保持了冷静。他深知己方兵力依旧处于劣势,且城内守军已是强弩之末,贸然追击,恐遭反噬。
“停止追击!巩固阵地!接应满桂将军!”王二下达了命令。
出击的敢死队依令止步,与满桂的援军汇合,共同清扫战场边缘残敌,并未深入追击。
代善得以收拢部分败兵,丢下了大量的尸体、伤员和攻城器械,仓皇向着大凌河方向退去。锦州城下,留下了一片狼藉和浓重的血腥。
当最后一名后金兵消失在视野中时,城头上下的明军,再次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这一次,是真正胜利的欢呼!
满桂一身征尘,提着滴血的长刀,走到王二面前,看着这个浑身浴血、年轻却目光沉静的千户,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声若洪钟:“好小子!王二!你他娘的真是这个!”他翘起了大拇指,“以千余疲兵,硬抗代善三万大军两天!还给老子创造了内外夹击的机会!这锦州,守得漂亮!”
王二勉强笑了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快被抽空了,他对着满桂郑重抱拳:“多谢满总兵及时来援!若非总兵大人,锦州……只怕已危矣。”
“哈哈,少跟老子客气!”满桂大手一挥,“都是为国效力!走,进城!老子要好好听听,你这仗是怎么打的!”
残阳如血,映照着劫后余生的锦州城,也映照着城外开始清理战场的明军士兵。锦州,这座前沿孤城,在王二和他的王字军浴血奋战下,在宁远援军的及时策应下,终究还是如同磐石般,牢牢钉在了辽西前线。
王二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回城门。他的脚步有些虚浮,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
这一关,总算熬过去了。但他知道,与后金的较量,还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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