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砚望着晨光中渐渐舒展的枝叶，昨夜与灵婆婆演练蛊术的疲惫还未散尽，掌心却仍残留着操控“赤血蛊”时的温热。
灵婆婆说，他这几日的进步堪比寻常蛊师三年苦修，可只有贺砚自己知道，每次驱动蛊力时，血脉里那股蠢蠢欲动的狂暴仍在暗中拉扯——那是“噬蛊之体”与生俱来的反噬，像头被暂时拴住的猛兽。
“今日练‘影遁术’。”灵婆婆的声音从竹屋方向传来，她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采的晨露，“绿灵蛊的感知范围已能扩到十丈，该学学怎么借蛊虫的影子藏身了。”
贺砚应声起身，晨光透过树梢在他肩头织出金斑。他跟着灵婆婆来到竹林深处的空地，这里的地面铺满厚厚的竹叶，踩上去悄无声息，最适合练习隐匿之术。
灵婆婆将竹篮放在青石上，指尖轻叩篮沿，三只绿灵蛊立刻从篮底钻出，翅膀扇动间洒下细碎的磷光。
“看好了。”灵婆婆屈指一弹，一滴晨露落在绿灵蛊背上。蛊虫突然化作三道绿光，没入周围的竹影里，原本清晰的影子瞬间变得模糊扭曲，仿佛水波般晃动起来。
“借蛊虫之力扰乱光影，寻常人肉眼难辨。”她的身影渐渐与竹影重叠，声音从不同方向传来，“你试试。”
贺砚深吸一口气，按照心法引导蛊力下沉。绿灵蛊从他袖中飞出，落在脚边的竹叶上，翅膀开合的频率渐渐与竹影摇曳的幅度同步。
他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联系顺着蛊虫蔓延开去，像无数根细线将自己与周围的阴影系在一起。
“凝神，想象自己是片落叶。”灵婆婆的声音带着回响。
贺砚闭上眼，试图让身形融入斑驳的光影。然而就在他即将成功的刹那，左前方的老竹突然剧烈晃动，叶片簌簌坠落，惊起一片尖锐的虫鸣——那是某种蛊虫巢穴被惊扰的信号！
他猛地睁眼，只见三丈外的竹杈间，一个拳头大的蜂巢状巢穴正在剧烈震颤，巢壁上布满细密的孔洞，无数只黑褐色的小虫正从孔中涌出。
这些蛊虫长着蜈蚣般的多足，头部却生着螯钳，尾部翘起的毒针泛着乌光，正是苗疆凶名在外的“蚀骨蜈”。
“是‘聚灵阵’引过来的！”灵婆婆脸色微变，她昨日在此布下的引蛊阵还未撤去，本是为了聚拢温和的虫群供贺砚练习，没想到竟招来了这等凶物，“这巢穴至少有百年份，毒性极强！”
说话间，蚀骨蜈已如潮水般涌来，螯钳开合发出“咔嗒”声，毒针划破空气留下灰黑色的轨迹。
贺砚下意识驱使绿灵蛊迎上，蛊虫喷出的磷光落在蜈群中，却只让前排的几只动作迟滞了一瞬，更多的蛊虫踩着同类的尸体继续冲锋。
“用‘赤血蛊’！”灵婆婆将木杖顿在地上，杖头的符文亮起红光，“蚀骨蜈怕热血！”
贺砚立刻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腰间的蛊囊。三只赤血蛊应声飞出，通体赤红如玛瑙，飞行时拖着血线般的尾迹。
它们冲进蜈群，螯钳开合间将蚀骨蜈一只只撕碎，温热的虫血溅在地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然而蚀骨蜈的数量实在太多，巢穴中仍有源源不断的蛊虫涌出，很快就在地面铺成一片蠕动的黑潮。
一只漏网的蚀骨蜈绕过赤血蛊的拦截，直奔贺砚面门而来，毒针上的黏液滴落，在竹叶上蚀出小坑。
他侧身急躲，毒针擦着耳际飞过，却还是被尾端的毒雾扫中。一阵麻痒迅速从耳根蔓延开去，贺砚只觉半边脸颊瞬间失去知觉，视线也开始模糊。
“屏住气！”灵婆婆的木杖突然指向空中，杖头红光暴涨，形成一道光罩将两人护住。
蚀骨蜈撞在光罩上，瞬间被灼烧得蜷成一团，却仍前赴后继地冲击着屏障，发出焦糊的臭味。“这光罩撑不了多久！”
贺砚咬紧牙关，强忍着脸颊的麻痒扫视四周。目光落在空地边缘的溪流上——那里的水流虽浅，却因晨间融雪而格外湍急，溪底的鹅卵石在水流中滚动，发出哗哗声。
“婆婆！借您的‘缚灵绳’一用！”贺砚突然喊道，同时驱使绿灵蛊飞向溪流上游的巨石。
灵婆婆虽不解其意，仍立刻解下腰间的藤绳。这绳子浸过百年蛊液，能随意念伸缩。
贺砚接过绳子，一头系在绿灵蛊腿上，驱使蛊虫绕着巨石缠了三圈，另一头则握在手中，同时指挥赤血蛊向溪流方向佯攻。
蚀骨蜈果然被赤血蛊的气息吸引，黑压压的虫群调转方向，朝着溪边涌去。它们爬过湿滑的卵石，不少被水流冲得翻滚，却仍执着地追向赤血蛊。
“就是现在！”贺砚猛地拽紧藤绳，绿灵蛊收到指令，突然收紧缠绕巨石的绳圈。
被藤蔓勒住的巨石本就因溪水冲刷而松动，此刻骤然失衡，带着轰然巨响滚入溪流，激起丈高的水花！
溪水被巨石截断又瞬间涌出，形成一道浑浊的水墙，正好将涌到溪边的蚀骨蜈吞没。
蚀骨蜈怕水，被激流一卷立刻乱了阵型，有的被冲向下游，有的则慌不择路地爬回岸边，却被早有准备的赤血蛊一一绞杀。
巢穴中的蚀骨蜈还在不断涌出，贺砚趁机驱使绿灵蛊释放出特殊的信息素——这是他从灵婆婆那里学的“驱蛊香”配方，能模仿天敌的气息。
果然，剩下的蚀骨蜈嗅到气息后开始骚动，纷纷掉头往巢穴回撤。
“烧了它！”灵婆婆将一枚火折子丢给贺砚，木杖红光再盛，逼退试图重新集结的虫群。
贺砚接住火折子，驱使最后两只赤血蛊衔着沾了火油的布条，直扑竹杈上的巢穴。
火舌舔舐着巢壁，瞬间燃起熊熊大火，蚀骨蜈在火中发出凄厉的嘶鸣，很快便没了声息。
直到巢穴化为焦炭，贺砚才瘫坐在地，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脸颊的麻痒还在持续，他抬手一摸，竟摸到几片微微浮肿的皮肤。
灵婆婆快步上前，掏出解毒丹给他服下，又用木杖的红光扫过他的脸颊：“蚀骨蜈的毒虽烈，好在你及时避开了要害。”
她望着仍在冒烟的巢穴残骸，眉头紧锁：“奇怪，这等凶蛊的巢穴向来有高阶蛊虫看守，今日怎会如此轻易被惊动？”
贺砚心中一动，突然想起昨日演练时，绿灵蛊曾在西北方向察觉到一丝陌生的蛊力波动。当时他以为是寻常野兽，并未在意……难道是“焚蛊阁”的人？
一阵风吹过竹林，带来远处隐约的马蹄声。贺砚猛地站起身，与灵婆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这场意外冲突的动静太大，若是真引来了追兵，这处藏身之地怕是守不住了。
他迅速收拾好散落的蛊具，绿灵蛊的磷光在掌心明明灭灭，感知范围内，三道骑马的身影正朝着竹林方向疾驰而来，马蹄扬起的尘土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走密道。”灵婆婆当机立断，木杖在青石上一顿，地面竟缓缓裂开一道暗门，“去‘万蛊窟’，那里的煞气能掩住你的气息。”
贺砚望着暗门后幽深的通道，又看了眼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方向，握紧了腰间的青铜蛊铃。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结束了，真正的追逐，从这场意外冲突开始，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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