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砚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迷雾森林中跋涉,脚下的腐叶积了半尺厚,踩上去发出“噗嗤”的闷响,很快便被浓雾吞没。四周的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牛乳,能见度不足三尺,方才还在身边的古树,转个身便只剩模糊的轮廓,仿佛随时会化作张牙舞爪的鬼魅。
突然,眼前的雾气开始扭曲,原本灰暗的林间竟渗出点点猩红。贺砚猛地顿住脚步,只见前方的雾中浮现出族人的身影——那是去年死于“焚蛊阁”屠村的阿爹,他胸口插着半截骨矛,鲜血顺着衣襟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在雾气中晕开一朵朵诡异的红花。
“阿砚,是你引来的祸事啊……”阿爹的声音带着血沫的腥气,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着他,“若不是你非要找什么天道蛊,部落怎会遭此劫难?”
紧接着,更多身影从雾中钻出来:抱着孩子的阿娘、教他养蛊的婆婆、一起长大的伙伴……他们个个满身血污,伸出焦黑的手朝他抓来,哭诉声、指责声像无数根针,扎得贺砚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都是幻觉!”贺砚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想起智者的叮嘱,迅速从怀中摸出醒神石,捏在掌心用力碾碎。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鼻腔钻入脑海,眼前的猩红渐渐褪去,族人的身影也如泡沫般消散在雾中。
他定了定神,从蛊盒中放出三只引路蜂。蜂虫通体翠绿,在他指尖盘旋一周后,朝着西北方向飞去,尾部的荧光在迷雾中划出淡淡的轨迹。这是蛊师婆婆教他的法子:引路蜂能感知特殊的地磁波动,哪怕在浓雾里也不会迷路。
贺砚跟着蜂虫前行,脚下的路愈发难走。有些地方的腐叶下藏着深不见底的泥潭,稍不留神便会陷进去,他只能踩着古树盘结的根系慢慢挪动。雾气中不时传来奇怪的声响,有时像女子的低笑,有时像孩童的啼哭,贺砚知道那是迷魂瘴在作祟,始终紧捏着醒神石的粉末,不敢有丝毫松懈。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引路蜂突然在一株老榕树下停了下来,围着树根盘旋不去。贺砚心中一凛,蹲下身仔细查看——树根周围的腐叶似乎被人刻意翻动过,边缘还留着几个浅浅的脚印,脚印旁散落着几根黑色的羽毛。
“是焚蛊阁的人。”贺砚认得这种羽毛,那是他们养的“追魂鸦”身上的。他用骨矛拨开腐叶,发现地面上刻着几道极细的划痕,划痕交汇处嵌着一颗米粒大小的银珠,银珠上隐约能看到细密的纹路。
“牵机蛊的触发装置。”贺砚眉头紧锁。这种蛊虫平时藏在银珠里,一旦有人踩中划痕,银珠便会裂开,蛊虫会顺着人的毛孔钻进体内,让人四肢僵硬如木偶。他小心翼翼地用骨矛挑开银珠,里面果然爬着一只半透明的小虫,被阳光一照,立刻蜷缩成一团死去。
绕过陷阱,贺砚加快了脚步。引路蜂飞得愈发急促,尾部的荧光忽明忽暗,显然前方有异常。他将骨矛横在胸前,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腐叶的气息中渐渐混进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像是有无数蛊虫尸体在暗处腐烂。
又走了半里地,前方的雾气突然稀薄了些,隐约能看到一片空地。贺砚伏在一棵古树后,探头望去——空地上堆满了层层叠叠的蛊虫残骸,有千足蜈的断足,有噬心蛊的甲壳,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虫尸,在潮湿的空气中腐烂发绿,引得无数绿头苍蝇嗡嗡作响。
空地中央立着一块黑石,石上刻着焚蛊阁的标志。贺砚正想细看,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只见四面八方的草丛里、树洞里,涌出数不清的小黑虫,它们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密密麻麻地朝着空地中央聚集,像是一股流动的黑泉。
“蚀骨蚁。”贺砚倒吸一口凉气。这种蚁虫以蛊虫为食,却也会攻击活人,一旦被它们爬上身,片刻间就能啃噬得只剩白骨。他迅速从蛊盒中放出“火尾蝎”,蝎虫通体赤红,尾部的毒针泛着寒光,落地后立刻喷出一串火星。
蚀骨蚁最怕火,被火星一燎,顿时乱了阵脚,四散逃窜。但它们数量实在太多,很快又重新聚集,朝着贺砚的方向涌来。贺砚见状,从怀中摸出一小包硫磺粉撒在周围,硫磺的气味让蚀骨蚁不敢靠近,这才暂时稳住阵脚。
他盯着空地上的黑石,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这些蚀骨蚁似乎在守护着什么。贺砚集中精神,释放出自己的蛊力,试图感知黑石周围的能量波动。果然,他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焚蛊阁特有的“锁魂阵”,阵眼就在黑石之下。
“他们在用蚀骨蚁守护阵眼。”贺砚心中了然。锁魂阵能禁锢周围的蛊力,让闯入者无法操控蛊虫,是焚蛊阁惯用的伎俩。他深吸一口气,将火尾蝎收回蛊盒,转而放出“穿石蚓”。这种虫能在地下穿行,专门啃食矿石,对付黑石正好。
穿石蚓钻进泥土,很快便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黑石表面渐渐浮现出裂纹,裂纹中渗出黑色的汁液,那是锁魂阵的能量核心。蚀骨蚁察觉到阵眼松动,变得狂躁起来,不顾一切地朝着贺砚冲来,连硫磺粉都挡不住它们。
贺砚看准时机,猛地掷出骨矛,正中黑石顶部。“轰隆”一声,黑石裂开,锁魂阵的气息瞬间消散。蚀骨蚁像是失去了指引,顿时四散奔逃,很快便消失在草丛中。
贺砚这才松了口气,走到黑石旁查看。石下藏着一张羊皮纸,上面画着简易的地图,标注着前往古老神庙的路线,路线旁用朱砂画着几个骷髅头,显然是更危险的陷阱。
“他们果然抢先了。”贺砚将羊皮纸收好,心中愈发焦急。按照地图所示,神庙就在前方十里处,焚蛊阁的人很可能已经快到了。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雾气中透出淡淡的青黑色。森林里响起各种奇怪的叫声,有蛊兽的咆哮,也有不知名的虫鸣,交织成一曲诡异的夜曲。贺砚知道夜晚不宜赶路,便选了一棵巨树,攀着藤蔓爬到离地三丈高的树杈上。
树杈足够粗壮,上面覆盖着茂密的树叶,正好能隐藏身形。贺砚拿出干粮,就着皮囊里的水简单吃了几口。刚想闭目养神,却听到树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声音很轻,像是刻意放轻了脚步,但在寂静的夜里,依旧清晰可闻。
贺砚立刻屏住呼吸,透过树叶的缝隙往下看。只见三个黑影在迷雾中穿行,他们穿着焚蛊阁的黑袍,腰间挂着铜铃,走几步便摇一下,铃声在雾中传出很远,似乎在联络同伴。
“刚才的锁魂阵被破了,肯定有人闯进来了。”其中一个黑影说道,声音嘶哑如破锣。
“怕什么,前面还有‘万蛊窟’等着他。”另一个黑影冷笑,“阁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小子身上的血蛊,可是炼制天道蛊的关键。”
贺砚心中一沉,原来他们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握紧骨矛,看着黑影渐渐走远,直到他们的铃声消失在雾中,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气。
夜越来越深,雾气凝结成水珠,顺着树叶滴落,打在贺砚的衣襟上,冰凉刺骨。他靠在树干上,不敢有丝毫睡意,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远处不时传来蛊兽的嘶吼,有时近得仿佛就在树下,让他的心一次次提到嗓子眼。
他摸了摸怀中的羊皮纸,地图上的万蛊窟被画得格外醒目。贺砚知道,那必定是比锁魂阵更可怕的陷阱。但他没有退路,父亲的血仇,部落的诅咒,都系在天道蛊上。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时,贺砚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沾满露水的衣襟。引路蜂从蛊盒中飞出,朝着羊皮纸标注的方向飞去,尾部的荧光在晨雾中显得格外明亮。
贺砚握紧骨矛,紧随其后。无论前方有多少陷阱,多少危险,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那些逝去的族人,也为了自己肩上的使命。迷雾森林的深处,古老神庙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在等待着宿命的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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