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乐坊一别,王鼎心里就像被小猫爪子挠过似的,时不时就浮现出陈圆圆抚琴时那倾国倾城的模样和勾魂摄魄的琴音。可他一个外来户,在金陵人生地不熟,总不能天天蹲在乐坊门口当望妻石吧?直接递帖子求见?那也太掉价了,不符合他“世外高人”的人设。王鼎抓耳挠腮,愣是没想出个自然又不失体面的由头来。
殊不知,他那日一番“魔音贯耳”外加“身世凄惨”的《二泉映月》,同样在陈圆圆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她见过的才子俊杰多了去了,要么附庸风雅,要么故作清高,要么就是赤裸裸的垂涎她的美色。像王鼎这般,医术神奇,诗词惊人,连音乐都透着一种笨拙的真诚和深沉悲怆的,实属异类。她不免对这个“奇人”生出了几分真心的好奇。
这日,陈圆圆参加一个金陵文人的小型雅集,席间众人高谈阔论,不知怎地,话题就又绕到了近来风头最劲的王鼎身上。众人对他那几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横眉冷对千夫指”赞不绝口,又对他“只会残句”的特性争论不休。
一位姓赵的文人,素来以巴结名士、尤其是巴结陈圆圆这等名妓为能事,见陈圆圆听得入神,眉眼间似有关注,便觉表现的机会来了。他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谄媚对圆圆道:“圆圆大家似乎对此人颇感兴趣?不瞒大家,在下与那王鼎,倒有过一面之缘。若大家有意,在下愿做东,在金陵酒家设一小宴,邀他前来一聚,大家也好当面品鉴一番此人之才,如何?”
陈圆圆正愁没机会再接触王鼎,闻言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轻声道:“若方便,自是好的。” 这话虽淡,却无异于给了赵文人一道圣旨。
赵文人喜出望外,感觉自己终于要在这位绝色大家面前露脸了!他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包在赵某身上!定将王先生请来!”
这赵文人正千方百计巴结陈圆圆,昨天刚在王鼎那里吃了闭门羹,此刻为了在陈圆圆面前显摆自己的人脉,同时也坚信,扛着圆圆这块牌子,还请不动王鼎大驾?于是屁颠屁颠地就再次去驿馆邀请王鼎。
王鼎正愁没借口,一听是陈圆圆有意相邀,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之前那点小小的不愉快,在“陈圆圆”三个字面前,瞬间烟消云散。他故作沉吟片刻,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赵文人得意非凡,感觉自己的面子简直能通天了!这一得意,就有点忘形。他觉得光是请到王鼎和陈圆圆还不够排场,为了显摆自己的能量,他竟又自作主张,呼朋引伴,一下子喊来了十几位金陵城有名的文人骚客,同时还邀请了与陈圆圆齐名、同列“秦淮八艳”的顾横波、董小宛两位大家!而顾横波、董小宛这两位美女,自然也想见见这位名动金陵的传奇人物。
于是,原本设想中的“小聚”,硬生生变成了一场规模不小的雅宴。
金陵酒家的雅间内,高朋满座,觥筹交错。王鼎坐在席间,看着满屋子的陌生面孔,以及那三位姿容绝世、风格各异的绝代佳人——陈圆圆的明艳不可方物,顾横波的爽朗大气,董小宛的灵秀清雅——只觉得眼花缭乱,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暗地里不知咽了多少口水。这阵仗,比他在山阳县见过的所有场面加起来都刺激!
装模作样、相互吹捧的场面话略过。酒过三巡,按照惯例,自然是要吟诗作赋以助酒兴。在座的文人一个个摩拳擦掌,争相表现,或咏物,或抒怀,或暗藏机锋地吹捧在座的几位名妓,希望能博得美人青睐。
王鼎牢记“言多必失”和“残句王道”的准则,秉承一贯的低调作风,偶尔附和着叫两声好,绝不出头。他看着那些文人绞尽脑汁、摇头晃脑地吟诵,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老子存货不多,不然还真忍不住要嘚瑟一下。
然而,他不想惹事,事却来惹他。那赵文人存心要让王鼎出出风头,便起身举杯,对着王鼎笑道:“王先生乃当世奇才,诗名远播。今日盛会,佳人名士荟萃,先生岂可藏拙?务必吟诵佳作,让我等再开眼界,也让几位大家品评一番才是!”
他这一带头,众人纷纷附和,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王鼎身上。陈圆圆也投来期待的目光,顾横波和董小宛亦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传闻中的“残句之王”。
王鼎心里骂了赵文人一万遍,面上却只能挤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他知道躲不过了,而且关键是确实想在三位美女面前显摆一下,于是脑子飞快地转动,搜刮这记忆里残存的几句明朝以后的诗词。现场这气氛,才子佳人,花团锦簇,吟悲愤的不合适,吟爱情的又太露骨……忽然,瞥见窗外庭院中,几片花瓣正随风飘落。
嗯,有了!应该是清代哪位诗人的名句,只是诗想表达的意境他不是很清楚,但是,既然是名句,其他的不重要!
他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瞩目下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感伤与豁达的神情,目光悠远地望向窗外,仿佛在凝视那逝去的春光,沉吟片刻,方缓缓吟道: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两句诗,没有“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缠绵,也没有“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孤傲,却别有一种豁达通透的生命哲思。它将凋零与新生、奉献与轮回巧妙地联系在一起,于伤感中透出希望,于卑微中见出伟大。尤其在此等场合,既应景,又似乎超脱了风月,格调瞬间拔高。
在座的文人骚客们相互间低声交流、求证了一番,确认是自己从未听过的、而且也绝不是历朝历代哪位诗词大家的大作之后。“妙啊!”一位老文人首先击节赞叹,“以落花自喻,甘为春泥,滋养后来者!此等胸襟,此等境界,非凡夫俗子所能及!”
其他人纷纷附和!
陈圆圆看向王鼎的目光更加深邃。顾横波也是微微颔首,显是颇为欣赏。董小宛则轻声重复着“化作春泥更护花”,眼中若有所思。
然而,总有不和谐的声音。一位刘姓的文人,见王鼎再次成为焦点,酸溜溜地说道:“诗句自然是绝妙的……可这次不会又是没有上下文吧?,仅凭这两句,似乎表达不出什么完整的意境啊?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吊人胃口,岂非憾事?”
王鼎一听,心里不但不恼,反而乐开了花!要的就是这效果!他立刻顺杆往下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惭愧”与“无奈”,拱手道:“刘兄所言极是!王某才疏学浅,大家都知道,我志向在医,平时刻苦钻研中医药材,闲暇时心有所感,于是随便吟两句,却难成完篇,唯有这些支离破碎的句子,在诗词这方面,确实无法和在座各位相提并论,让诸位见笑了,惭愧,惭愧!”
他越是“惭愧”,在众人眼中就越是“高深莫测”。谁能随手就扔出这等足以流传千古的“残句”?这只能说明他腹中锦绣太多,偶尔流露一二,便已惊世骇俗!
于是,在一片赞誉声中,王鼎再次有惊无险地过关,并且成功地在三位绝色佳人面前,巩固了他“多才多艺、才华横溢、深不可测”的奇人形象。他坐下来,偷偷瞄了一眼陈圆圆那带着笑意的唇角,心里美滋滋地想:残句好,残句妙,残句呱呱叫!老子就是明朝的断章狗,你们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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