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在脸上时，林溪才真正觉出冷。不是深秋该有的凉，是像冰碴子裹着风，往骨头缝里钻的寒。她踉跄着扎进巷口，后背重重撞在砖墙上，苔藓的湿滑混着霉味粘在衣料上，胸腔里的气却像被抽走大半，每喘一口都带着扯痛 —— 是刚才强行用共感能力躲避追踪的后遗症。
巷子里堆着废弃的渔网，渔线在风里飘着，缠上她的裤脚，像极了这些天甩不开的麻烦。耳边早没了之前隐约的 “低语”，换成了尖啸似的噪音，混着无数人的哀嚎和说不清的嘶吼，震得她耳膜发疼。左臂的麻木从手腕爬去肩胛，连带着指尖都在发颤，视线边缘更糟，总晃着瓷器裂纹似的幻影，把巷子里的破旧轮胎都映得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活过来扑上来。
离开安全屋才半小时，却像过了半辈子。陆沉最后那句话还在脑子里转，“我们的合作… 到此为止”，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反复剜着心口。她气他利用自己，委屈他连一句真话都不肯说，可转头又想起他当时苍白的脸，还有肩上没止住的血 —— 他到底伤得有多重？现在安全吗？
这些情绪缠在一起，让她整个人都发沉。而那些 “低语” 就像闻着血腥味的苍蝇，趁着她脆弱的时候往脑子里钻，恶意的声音一遍遍重复：“他就是把你当钥匙，用完就扔…”
“不是的…” 林溪用力甩头，指甲掐进掌心，疼意让她稍微清醒了点，“他说过… 爱我…” 话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虚。那份告白在冰冷的现实面前，太轻了，轻得像一戳就破的泡沫。
就在这时，一股极冷的精神波动突然扫过，像深海里的暗流，悄无声息却带着压迫感，瞬间笼住了整个旧港区。
林溪猛地僵住，连呼吸都忘了。这波动不是冲她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像在宣告什么。巷外的雨声、远处轮船的汽笛，甚至脑子里吵得不行的 “低语”，全都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频的嗡鸣，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又像是无数块玻璃在慢慢摩擦，刺耳得让人牙酸，连灵魂都跟着发颤。
她下意识抬头，望向旧港灯塔的方向。
雨幕很密，中间还隔着矮矮的棚户区，可那座废弃灯塔的轮廓还是很清晰，突兀地立在昏暗的天际线上。以前她路过时总觉得那灯塔可怜，锈迹斑斑的，像个被遗忘的老人。可现在 ——
灯塔顶端的透镜室，原本该是漆黑一片的地方，突然亮起了幽蓝色的光。
那不是普通的灯光。没有暖意，反而带着黏腻的冰冷感，穿透雨雾，把周围的一切都染成了蓝色。光也不是稳定的，而是一明一暗地脉动，像某种巨大生物的呼吸，每一次亮起来，那股冰冷的精神波动就更强一分。
最让她头皮发麻的是，那光在脉动时，居然隐约显出了一只眼睛的形状！
竖瞳的轮廓，由纯粹的蓝光和细碎的、像星光似的光点构成，悬在灯塔顶上，安安静静地 “看” 着整个旧港。没有情绪，没有温度，就像神明在俯视蝼蚁，又像恶魔在打量猎物。
“眼睛… 睁开了…” 林溪喃喃地说，声音都在发颤。老 K 录音里的嘶吼突然在耳边响起来，当时她还觉得是老 K 吓疯了，可现在她亲眼看见了 —— 这不是比喻，是真的，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超自然现实！
几乎是 “蓝瞳” 睁开的瞬间，旧港区各处传来了惨叫。林溪没主动用共感能力，可那些碎片化的惊恐意念还是往她脑子里钻，根本挡不住。
她 “看见” 一个老渔民，正蹲在船边补渔网，蓝光扫过他的瞬间，他突然丢下手里的针线，眼神空洞地往海里走，嘴里反复念着 “归宿… 该回去了…”；“看见” 棚户区深处，几个混混正围着交易黑市药剂，蓝光一到，他们突然像疯了一样互相打起来，拳头往对方脸上砸，皮肤下还隐隐透出青蓝色的脉络；更远处，那些被 “深渊之眼” 控制的人，全都齐刷刷地转向灯塔，嘴里发出扭曲的诵经声，调子和之前的 “低语” 一模一样，狂热得吓人。
混乱像瘟疫一样蔓延，恐惧、疯狂、狂热，这些极端的情绪在旧港里翻涌。林溪终于明白，这 “蓝瞳” 不只是能看见的东西，它本身就是个巨大的精神污染源。它在筛选，在催发，把藏在阴影里的东西全都勾了出来。
她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晃，那股冰冷的注视感比任何一次都清楚，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拉她的意志，想把她也拖进那片混乱里。林溪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嘴里散开，这才勉强稳住神。
陆沉。
这个名字突然撞进脑子里，像一道闪电。他还在那个安全屋里！他受了重伤，黎琛留在他身体里的污染还没解决！这 “蓝瞳” 的光要是扫到他，会不会让他的异变变快？甚至… 直接把他当成目标？
恐惧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比刚才被 “低语” 纠缠时更怕，被背叛的愤怒、自怨自艾，在这一刻全被压了下去。
她不能让陆沉死。不管他以前隐瞒了什么，不管一开始是为了什么接近她，他濒死时的告白是真的，替她挡下那致命一击也是真的。在这冰冷的、像深渊一样的日子里，那份感情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真实的东西。
还有他母亲 —— 那个被关在灯塔深处的女人，这一切悲剧的根源，说不定也和这 “蓝瞳” 有关。
林溪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呛得她咳嗽，却也让她更清醒。她最后看了一眼灯塔顶端的 “蓝瞳”，那只眼睛还在静静地 “注视” 着这一切，冷漠得让人窒息。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决绝，转身，把缠在裤脚上的渔线扯掉，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跑。
巷子里已经有混乱的人影在晃，有人在哭，有人在叫，还有人像行尸走肉一样往灯塔的方向挪。林溪逆着人流，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雨幕里，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头发，贴在脸上，挡住了视线，可她不敢停。
旧的合作结束了，可新的羁绊已经缠上了。生存的危机就在眼前，她没得选。灯塔的 “眼睛” 睁开了，深渊的倒计时，大概已经开始了。而她，或许是现在唯一还能保持清醒，又离真相最近的人。
雨还在下，脑子里那道幽蓝色的光却像烙印一样，越来越清晰。林溪知道，最终要去的地方，就是那座灯塔。而她和陆沉，不管愿不愿意，都已经站在了这场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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