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声轻微的、仿佛指甲刮擦玻璃的“嗒嗒”声,如同冰锥刺入夏天的耳膜,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他僵在病床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呼吸停滞,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扇紧闭的窗户上。
声音消失了。窗外只有灰蒙蒙的天空和卫生院后院那堵光秃秃的墙壁,几片枯叶在风中打着旋儿,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是幻觉吗?是过度紧张和伤痛产生的幻听?还是风刮动什么东西的声音?
夏天死死盯着窗户,眼睛一眨不眨,试图找出任何一丝不寻常的痕迹。玻璃上除了灰尘和几道雨痕,并无异样。病房里,其他病人的鼾声、咳嗽声、护士站隐约传来的谈话声,一切如常。母亲依旧在沉睡,呼吸平稳。
也许真的是听错了?他试图这样安慰自己,但心底那股冰冷的寒意却挥之不去。那声音的质感太熟悉了,那种粘腻中带着尖锐的刮擦感,与地穴中半截缸用指甲抓挠岩壁的声音如出一辙!仅仅是回忆,就让他头皮发麻。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但恐惧的种子已经种下,病房里原本勉强维持的安全感荡然无存。那扇窗户,仿佛成了一面通往未知恐怖的镜子,随时可能映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重新拿起枕下的旧书,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地图上那个朱砂漩涡标记变得模糊不清,书页上的文字也仿佛扭曲起来。他无法再集中精神去分析什么“水脉交汇之眼”,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那几声“嗒嗒”轻响和王宝带来的消息——张屠户家暴毙的猪,脖子上的黑手印。
难道它真的没走?镇压并不彻底?或者这卫生院,这间病房,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是母亲手腕上未愈的伤口散发的血气?还是自己身上残留的、与木牌相关的因果气息?
各种可怕的猜想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思绪。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藏着的木牌,木牌冰凉沉寂,并无异动。龟甲也安安静静。但这并不能让他安心。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傍晚时分,护士送来简单的病号餐——一碗寡淡的米粥和一点咸菜。夏天勉强吃了几口,味同嚼蜡。母亲醒了过来,精神似乎好了一些,能自己坐起来喝点粥。夏天没有告诉她关于窗外声响的疑虑,只是强作镇定地陪着她。
“天儿,你的腿好点没?”夏母看着儿子依旧肿胀的小腿,眼中满是心疼。
“好多了,妈,你别担心。”夏天挤出一个笑容,心里却沉甸甸的。
夜幕降临,病房里的灯被调暗,其他病人陆续睡去,鼾声此起彼伏。夏天却毫无睡意,他靠在床头,耳朵竖着,警惕地捕捉着窗外的任何一丝动静。夜风似乎大了一些,吹得窗户发出轻微的“呜呜”声,每一次声响都让夏天的心跳漏掉一拍。
母亲也睡得不安稳,偶尔会发出模糊的梦呓。夏天紧紧握着她的手,试图传递一点温暖和安全感,尽管他自己的手心一片冰凉。
午夜过后,万籁俱寂,连护士查房的脚步声都消失了。夏天在极度的疲惫和紧张中,意识开始模糊,眼皮沉重得几乎要合上。
就在他即将陷入昏睡的边缘——
“嗒……”
又是一声!比之前更清晰!仿佛就在窗玻璃外!
夏天猛地惊醒,心脏骤然收缩!他惊恐地望向窗户!黑暗中,玻璃像一块墨色的平板,映出病房内模糊的轮廓和他自己苍白扭曲的脸。
什么都没有。
是风声吗?还是……
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扇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寂静得可怕。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窗外有什么东西极快地一闪而过!像是一小片模糊的、灰白色的影子!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形状!
夏天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他猛地坐直身体(这个动作牵动了腿伤,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他死死盯着窗外那片黑暗,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
影子消失了。窗外依旧空荡。但那瞬间的视觉冲击,却像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那不是枯叶!那移动的方式不对劲!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它来了!它真的找来了!就在窗外!
他该怎么办?叫醒护士?喊人?谁会信?他们只会把他当成疯子!而且,如果激怒了它。
他僵在床上,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他能感觉到,有一双无形的、充满怨毒的眼睛,正透过那扇薄薄的玻璃窗,死死地“盯”着他和母亲!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夏天紧握着母亲的手,能感觉到她脉搏的跳动,也能感觉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他另一只手悄悄伸向枕头下,摸到了那本旧书,冰凉的封面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
他想起书中的记载,“枢机”、“水眼”还有那可能需要“血脉因果之物”引动的说法。他贴身带着木牌,那是与它纠缠最深的“因果之物”。如果如果向窗外展示木牌,会怎么样?是再次激怒它,还是能暂时逼退它?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尝试,但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继续僵持下去,他可能会先崩溃。
他咬紧牙关,用颤抖的手,缓缓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了那块冰凉刺骨的木牌。他将木牌握在掌心,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将握着木牌的手,举到了窗前!
就在木牌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
“嗡!”
木牌仿佛被激活了一般,骤然变得冰冷刺骨,甚至微微震动起来!一股阴寒的气息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
几乎同时,窗外那墨色的黑暗中,猛地亮起了两点极其微弱的、死白色的光点!如同两颗冰冷的星辰,死死地“钉”在玻璃上!正是半截缸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白!
它果然在!
夏天吓得魂飞魄散,差点脱手将木牌扔掉!但他强忍着恐惧,死死握住木牌,将它对准了那两点白光!
木牌的震动加剧,寒意更盛。窗外的白光似乎闪烁了一下,向后微微退缩,但随即变得更加怨毒和炽亮!一种无声的、却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尖啸,直接冲击着夏天的意识!
它被激怒了!
夏天感觉自己的手臂快要被冻僵,意识也开始模糊。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胸口的龟甲突然传来一阵温热,一股平和的力量涌入体内,暂时抵消了部分阴寒冲击。
窗外的白光剧烈闪烁了几下,似乎对龟甲的力量有所忌惮。僵持了短短几秒后,那两点白光猛地熄灭,窗外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木牌的震动和寒意也迅速消退,恢复了沉寂。
它走了?
夏天瘫软在床头,大口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他死死盯着窗外,过了许久,确认再也没有任何动静,才缓缓放下举得酸痛的手臂。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但夏天知道,这绝不是结束。它已经找到了他们,这次被逼退,下次只会以更凶猛的方式卷土重来。这间卫生院,不再安全。
他看了一眼身边依旧在睡梦中、对刚才的凶险一无所知的母亲,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和决绝。
必须尽快行动!必须在它下一次到来之前,找到那个该死的“枢机”,彻底了结这一切!否则,他和母亲,将无处可逃。
他握紧了手中冰冷的木牌和那本沉重的旧书,眼中燃起了近乎疯狂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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