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委会回来,夏天的心像是被那本县志和泛黄的纸条点燃了,又像是被会计老刘惊慌的态度浇了一盆冰水,冷热交织,坐立难安。母亲似乎察觉到他情绪异常,晚饭时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给他夹了菜,叮嘱他多吃点。
“妈,咱村后山那个小庙,就是那个山神庙,现在成什么样了?”夏天状似无意地问道,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夏母的手猛地一抖,筷子碰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问这个干什么?那破庙多少年都没人去了,早就塌得不成样子了!”
“就是好奇,今天路过村委会,听人提了一句。”夏天含糊地解释。
“别听人瞎说!那地方不干净,以后提都别提!”母亲的语气严厉起来,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坚决,“夏天,我告诉你,你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别动什么歪心思!后山,还有那个破庙,你想都别想!听见没有!”
母亲的激烈反应,反而让夏天更加确信,那个破败的祠宇,一定与“半截缸”有着重要的关联。县志残页上“祠宇破败,香火已绝,恐难镇压”的字句,在他脑中反复回响。如果那里曾是镇压或者安抚那怨灵的地方,那么它的破败,是否就是导致“半截缸”近期活动频繁的原因?那里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
夜里,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窗外月色昏暗,云层很厚,偶尔透出一点惨淡的光。村庄死寂,连狗吠声都稀少得可怜。他知道,自己必须去后山看看,去那个山神庙看看。等待和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恐惧在沉默中发酵,最终将人吞噬。
但独自前往确实太冒险。他想到了王宝。这个发小虽然胆小,但极其讲义气,而且对村里的情况熟悉。如果能拉上他,至少有个照应。
第二天一早,夏天瞅准母亲去菜园摘菜的空档,溜到了王宝家。王宝还赖在床上,被夏天从被窝里拖起来,睡眼惺忪,一脸不情愿。
“啥?去后山?去那个破庙?”王宝一听夏天的计划,胖脸瞬间皱成了苦瓜,睡意全无,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去不去!天哥你疯了吧!那地方现在是能去的吗?老人们都说那庙邪性,以前还有人晚上路过看到里面有绿油油的光,现在又闹半截缸,那不是自己往鬼门关里送吗?”
“就是因为闹半截缸,才更得去弄明白!”夏天按住王宝的肩膀,压低声音,眼神坚定,“宝儿,你想想,现在我们就像蒙着眼睛站在悬崖边上,不知道危险从哪里来。那庙可能是个关键,县志上提过一句,可能以前是镇着那东西的地方。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点克制它的办法,总不能一直这么提心吊胆地等死吧?”
“可是……可是……”王宝嘴唇哆嗦着,眼里满是恐惧,“要是……要是撞上了咋办?”
“大白天,它应该不敢太嚣张。我们小心点,就看一眼,找到线索马上回来。”夏天继续劝说,“你不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吗?不想晚上能睡个安稳觉吗?”
王宝纠结了半天,看看夏天坚定的眼神,又想想自己这些天吓得晚上都不敢起夜的惨状,最终一咬牙,一跺脚:“妈的,豁出去了!谁让咱是兄弟!不过说好了,就远远看一眼,情况不对立马撒丫子跑!你可别逞能!”
“放心,我也惜命。”夏天松了口气,拍了拍王宝厚实的肩膀。
两人找了个借口,说是去村口小卖部买点东西,然后绕开大路,沿着一条长满荒草的小径往后山走去。越靠近山脚,空气越发清凉,但也越发寂静,连鸟叫声都稀少起来。山路蜿蜒向上,两侧树木渐渐茂密,遮天蔽日,光线变得昏暗。
那条通往老坟圈子和更深处山神庙的路,夏天小时候也只在白天跟大人来过一两次,印象早已模糊。路上落叶很厚,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过分的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王宝紧张地挨着夏天,一双眼睛四处乱瞟,呼吸粗重。
“天哥,你……你闻到了吗?”王宝突然停下脚步,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颤。
夏天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腥腐气味,混杂在草木和泥土的气息中,若有若无地飘荡过来。这味道,和他家后墙根、以及那晚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夏天示意王宝放轻脚步,两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循着气味传来的方向往前挪动。绕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前面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小径的中央,落叶被弄得一片狼藉,清晰地印着一道拖痕!那拖痕比夏天家后墙看到的更宽、更深,痕迹边缘的泥土和腐烂的树叶被某种粘稠、暗褐色的液体浸透,散发出浓郁的腥臭。拖痕一路延伸,消失在前面拐弯处的树林深处,那个方向,正是通往老坟圈子和更远处的山神庙。
而在拖痕旁边,一截被撕扯下来的、沾着同样暗褐色污渍的布条,挂在了一根低矮的荆棘上,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面不祥的旗帜。
王宝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带着哭腔:“它……它真在这儿……我们回去吧,天哥,求你了!”
夏天的心脏也在狂跳,但他强迫自己冷静观察。他走近那布条,没有用手去碰,仔细看了看。那是一种粗糙的、老式的土布,颜色灰扑扑的,不像是现在村里人穿的衣服料子。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布条旁边,松软的泥地上,除了那清晰的拖痕,还隐约可以看到半个……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压过的手印?五指的形状模糊不清,但绝非野兽的足迹。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偶然。那个东西,确实经常在这条路上活动。这布条,这手印,像是某种……标记?或者说,是它留下的路标,指向它盘踞的巢穴?
夏天抬起头,望向拖痕消失的树林深处,那里光线更加阴暗,仿佛一张巨兽的口。山神庙,就在那个方向。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但一种更强烈的、想要揭开真相的冲动,推动着他。
他回头看了看面无人色、几乎要瘫软的王宝,又看了看幽深可怖的前路,一个艰难的抉择摆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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