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万瘴山核心区域,那历经战火、略显残破的议事石殿被简单修葺了一番,虽依旧难掩沧桑,却多了几分肃穆。殿前广场,以吕阳为首,林枫及数名核心弟子静立等候,气氛沉凝。幽玥并未出现在队列中,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寂灭道韵,如同最深沉的夜色,笼罩着整个石殿,仿佛一头蛰伏的太古凶兽,默然注视着即将到来的一切。
巳时正刻,天际传来一声清越的嗡鸣。那艘线条优雅的白玉飞舟,沐浴着晨光,再次穿透“三才锁灵大阵”的光幕,如同滑过水面的天鹅,悄无声息地悬停于石殿广场上空。舟首那星辰图案流转着柔和的光辉,与下方暗殿众人的肃杀之气形成鲜明对比。
飞舟舱门开启,依旧是那两名素白长袍的金丹护卫率先跃下,分立两侧,目光如电,扫视四周,随即微微蹙眉,显然感受到了此地弥漫的浓郁灵煞与那股无处不在的压抑剑意。
随后,星枢使——月白宽袍,星冠束发,面容温润的男子,缓步踏出。他并未御空,而是如同寻常访客般,一步步从舷梯走下,踏上广场的石板。他的动作自然随意,脸上带着那抹标志性的温和笑意,仿佛并非身处龙潭虎穴,而是漫步自家庭院。
“吕宗主,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星枢使拱手一礼,声音温和,率先开口,目光平和地落在吕阳身上,并未因对方仅是金丹修为而有丝毫轻视。
“星枢使亲临,陋山蓬荜生辉,请。”吕阳不卑不亢,侧身引路,目光与星枢使微微一触,心中凛然。此人气息深敛,如渊似海,给他的感觉,比之前面对的任何敌手都要危险,包括那名南荒元婴修士。这并非力量上的直接压迫,而是一种源于生命层次和掌控力的绝对差距。
一行人进入石殿,分宾主落座。林枫侍立吕阳身后,而那两名天枢阁护卫则立于星枢使座后,眼神锐利,气息与整个石殿的寂灭道韵隐隐对抗,显得有些吃力。
“北境苦寒,万瘴山更是多经磨难,吕宗主与诸位能在如此困境中坚守,并令宗门重现生机,实属不易。”星枢使语气带着些许感慨,仿佛真心赞叹,“我天枢阁此前受北境同道所请,行事或有冒犯之处,还望吕宗主海涵。”
他绝口不提围剿,只轻描淡写地将之前的兵戎相见归为“冒犯”,姿态放得极低。
吕阳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星枢使言重了。世间纷争,不过利益二字。我暗殿只求一线生机,苟存于此,若非他人步步紧逼,亦不愿多造杀孽。却不知,贵阁此番前来,所谓‘拜访’,究竟是何用意?”
他直接切入主题,不愿过多虚与委蛇。
星枢使微微一笑,对吕阳的直率并不意外,反而欣赏地点了点头:“吕宗主快人快语,那本使便直言了。此前种种,皆因信息不畅,误解丛生。如今,我天枢阁已查明,真正威胁北境,乃至威胁此方天地安宁的,并非贵殿,而是南荒冥骨教,以及他们试图沟通引动的——‘冥渊’。”
“冥渊?”吕阳目光一闪,这正是他之前从指骨信息和冯焱口中听到的词语。
“不错。”星枢使神色稍正,“此乃上古秘辛,知之者甚少。简单而言,冥渊并非一处具体所在,而是一种……侵蚀现实世界的‘虚无’之力,是万物的终结与归宿,充满了混乱、死寂与毁灭。上古时期,曾有惊世大战,最终有大神通者,以莫大法力,将冥渊与此界的连接通道封印、隔绝,才换得后世安宁。”
他顿了顿,观察着吕阳的反应,继续说道:“然而,封印并非永恒。漫长岁月以来,冥渊之力无时无刻不在试图侵蚀封印,寻找回归的‘锚点’。南荒冥骨教,便是信奉并试图接引冥渊之力的一群疯子。他们通过特定的祭祀,以生灵与地脉煞气为祭品,试图在现世打开通往冥渊的‘门扉’。”
“贵殿所在的万瘴山,地煞汇聚,恰是冥骨教眼中绝佳的‘锚点’之一。那日裂谷中的祭祀,便是明证。若非幽玥姑娘及时出手,以无上剑意斩破通道,后果不堪设想。”星枢使适时地捧了幽玥一句,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石殿深处那寂灭道韵最浓郁的方向。
吕阳沉默听着,心中念头飞转。星枢使所言,与指骨揭示的信息、他的猜测相互印证,基本可信。这解释了南荒修士的诡异行为,也解释了天枢阁为何态度大变——他们需要暗殿,尤其是需要幽玥的寂灭剑意,来对付那所谓的“冥渊”。
“如此说来,贵阁是打算与我暗殿联手,共抗冥渊?”吕阳问道。
“可以这么理解。”星枢使颔首,“冥渊威胁,远超一门一派之私怨。我天枢阁肩负监察天地异动之责,不容此等灾祸降临。然冥渊之力诡异,寻常手段难伤,唯有无上破灭、终结之道,方可有效克制。幽玥姑娘所承剑意,正是此道翘楚。”
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到吕阳身上:“此外,要稳固封印,乃至彻底解决冥渊之患,还需要一件关键之物——当年大神通者用以封印通道的‘钥匙’碎片。据我等探查,吕宗主身上,似乎便有一块?”
终于图穷匕见。绕了一大圈,最终的目标,还是指向了指骨。
石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滞。林枫等人神色紧绷,体内灵力暗涌。
吕阳脸上却看不出喜怒,只是平静地反问:“星枢使如何确定,我身上便有那‘钥匙’碎片?”
星枢使笑容不变:“冥骨教祭祀对其产生反应,冥渊通道开启时其气息能与之共鸣,加之吕宗主能以金丹修为引动此地庞大地脉,抵御大阵压制,凡此种种,皆非寻常机缘可以解释。唯有身怀‘钥匙’碎片,得先贤遗泽,方有可能。”
他的推断合情合理,几乎将吕阳的底牌揭穿。
吕阳沉默了片刻,并未直接承认或否认,而是问道:“即便我有,贵阁又待如何?强取豪夺?”
“吕宗主误会了。”星枢使连连摆手,语气诚恳,“‘钥匙’碎片乃先贤遗物,自有灵性,择主而栖,强求不得。我天枢阁绝非蛮横之辈。本使此来,是希望与吕宗主、幽玥姑娘合作。由贵方持‘钥匙’碎片,并在关键时刻,借助幽玥姑娘的寂灭剑意,配合我天枢阁与其他正道力量,共同加固封印,抵御冥渊侵蚀。作为回报,天枢阁可公开承认暗殿在北境的合法地位,撤除封锁,并提供修行资源、情报共享,乃至在必要时,为贵殿提供庇护。”
条件不可谓不优厚。几乎是将暗殿从人人喊打的境地,一下子拉到了与天枢阁合作的“正道”伙伴位置上。
但吕阳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看似优厚的条件背后,是将暗殿,尤其是他和幽玥,绑上天枢阁对抗冥渊的战车,成为冲锋在前的“利刃”。而且,对方对指骨的觊觎,绝不会因此消失,只是从明抢变成了更隐晦的“合作持有”。
“星枢使的提议,确令人心动。”吕阳缓缓道,“不过,此事关乎重大,非我一人可决,需与幽玥长老及殿内众人商议。况且,关于冥渊、封印、钥匙碎片,我所知依旧甚少,难以贸然做出决定。”
他这是以退为进,既要拖延时间仔细权衡,也要趁机套取更多情报。
星枢使似乎早有所料,毫不意外,微笑道:“理应如此。本使不会强人所难。为表诚意,这里有一份关于冥骨教及其活动规律,以及部分已探明的、可能被其作为‘锚点’的区域情报,便赠予吕宗主参考。”
说着,他袖袍一拂,一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简轻飘飘地飞向吕阳。
“此外,”星枢使站起身,准备告辞,目光再次扫过石殿深处,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深意,“幽玥姑娘的寂灭剑意,杀伐绝世,然过刚易折,冥渊之力诡谲,侵蚀心神,还望姑娘慎之,重之。若有需印证之处,我天枢阁藏书中,或有几分上古记载,可供一观。”
这话,既是关心,也是提醒,更隐含着展示天枢阁底蕴,以及进一步拉拢的意味。
“多谢星枢使提醒,吕某记下了。”吕阳接过玉简,起身相送。
送至殿外,星枢使登上飞舟,临行前,回头对吕阳道:“吕宗主,冥渊之患,迫在眉睫,绝非危言耸听。希望贵殿能早日决断。在此期间,外围封锁依旧,但本使可保证,绝不会再有任何攻击行为。告辞。”
白玉飞舟化作流光,消失在天空。
吕阳握着那枚温润的玉简,望着飞舟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
“合作?枷锁而已。”幽玥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她纯黑的眼眸中,亿万剑影沉浮,对星枢使提出的优厚条件,似乎不屑一顾。
“我知道。”吕阳转身,目光锐利,“但情报是真的。我们需要知道敌人是谁,在哪里。而且,他最后那句话,是在暗示我们,天枢阁有关于你传承的记载……”
他将玉简递给林枫:“立刻核实里面情报的真伪,重点标注出南荒冥骨教可能的活动区域和‘锚点’特征。”
“是!”林枫领命而去。
吕阳与幽玥并肩而立,望向远山。
天枢阁抛出了合作的橄榄枝,也露出了隐藏在温和面具下的獠牙。冥渊的阴影笼罩而下,南荒冥骨教在暗处虎视眈眈。
暗殿的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这第一次正式接触,至少让他们看清了部分棋局,也为自己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与信息。
下一步,该如何落子?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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