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薇走到一个简易工作台前，一边快速检查着上面的几个监控屏幕（屏幕上是附近管网的能量流动图和一些模糊的移动光点），一边回答：“我截获了观测室被强行闯入以及‘基点-7’过载的紧急警报。整个信号塔的能量场都发生了剧烈扰动。我猜可能是你，只有你这个‘异常进程’才可能、也才敢做这种疯狂的事。”
她顿了顿，指了指那个罗盘仪器：“我用了项目组最高权限的备用灵能信标追踪器，赌了一把，输入了你在安全屋时我偷偷记录的灵能频谱残留。幸好……赌对了。你刚才的状态，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一百倍。”
【你看到了什么？】陈薇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晓玥，【在观测室里？】
林晓玥沉默了片刻，将她在观测室内看到的一切——实时监控的城市污染图、“观察者”项目状态屏幕、关于“催化实验”、“生态测试”和“筛选”的冰冷文字，以及最后“夜枭”的追杀和镜碎片的异常爆发——尽可能简洁地传递给了陈薇。
随着信息的传递，陈薇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果然……果然是这样……”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一丝恐惧，“他们把整个城市，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实验场和培养皿！‘心锈’是他们故意放出来，或者至少是纵容其扩散的！目的就是为了筛选出能适应甚至控制这种污染和‘门’的力量的个体！我们……我们这些‘观察者’，只是第一批，也是最核心的实验品！”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所以，他们根本不会在乎‘心锈’蔓延会造成多少伤亡，他们在乎的只有数据！只有‘筛选’结果！地府……根本不是秩序的维护者，他们是一群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
【你呢？】林晓玥的意念带着一丝冰冷的质疑，【陈研究员，你在这个‘实验’中，扮演什么角色？】
陈薇身体一僵，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她深吸一口气，迎向林晓玥“目光”：“我……我最初加入‘观察者’项目，是真心相信我们在研究‘门’的奥秘，是为了两个世界的平衡。直到‘心锈’出现，直到我察觉到数据异常和内部指令的矛盾……我才开始怀疑。”
她走到工作台边，调出一段加密的日志记录：“我私下做了一些调查，发现项目初期的一些‘意外死亡’和‘实验失败’案例，根本经不起推敲。我开始隐藏关键数据，试图找出真相。货运站那次行动，是我第一次尝试正面接触并阻止王工，也是我第一次明确违抗上面的指令。”
她苦笑着看向林晓玥：“至于你……一开始，我确实只是将你视为一个特殊的、有价值的观测样本。但后来，尤其是你展现出远超预计的‘异常’特性后，我意识到，你可能是打破这个疯狂实验的关键。帮助你，既是为了真相，也是为了……赎罪吧。为我曾经的无知和间接助纣为虐。”
她的眼神坦诚而带着悔恨。林晓玥默默感知着她的情绪波动，没有察觉到明显的欺骗。但经历了观测室的一切，她已经无法轻易相信任何人。
【现在怎么办？】林晓玥转移了话题，【地府不会放过我们。‘夜枭’可能还在搜索。】
陈薇的表情重新变得坚毅起来：“我们必须离开这座城市。地府的控制力在这里太强了。‘心锈’污染已经失控，留下只有死路一条，要么被污染吞噬，要么被地府‘收容’。”
她快速在工作台上操作着，调出一张区域地图，上面标记着几个远离城市的偏远地点。“我在外面有几个信得过的、同样对地府抱有怀疑的朋友，他们能提供暂时的庇护和资源。但我们需要穿过‘锈痕’蔓延最严重的区域，到达城市边缘的废弃轨道交通枢纽，那里有一条几乎被遗忘的、通往外界的地下线路。”
她指向地图上一个被标记为“第七出口”的地点。
【以我现在的状态，不可能做到。】林晓玥的意念带着现实的冰冷。模板稳定性【3.9%】，她连维持自身存在都极其勉强，更别说进行长途跋涉和可能发生的战斗。
陈薇咬了咬牙，从工作台下的一个加密储物箱里，取出了一个密封的金属罐。打开罐子，里面是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芒的、类似玉石的物质。
“这是‘灵髓’，项目组最高等级的灵体修复资源，极其稀有，理论上能稳定甚至提升灵体结构。”陈薇将金属罐推向林晓玥的方向，“这是我偷偷截留下来的最后一份。用它！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
林晓玥能感受到那块“灵髓”中蕴含的庞大而温和的能量。这确实是她急需的东西。但……
【代价是什么？】她问。地府的东西，从来都不免费。
陈薇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没有代价。至少，没有直接的代价。但这意味着，我们将彻底与地府决裂，成为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清除的叛逃者和‘异常’。前路……会比现在艰难百倍。”
林晓玥的灵体微微波动。决裂？从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她与地府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艰难？还能比现在更糟吗？
她没有再犹豫，灵体触须探出，轻轻接触那块“灵髓”。
如同久旱逢甘霖，精纯而庞大的能量瞬间涌入她残破的灵体。净化石似乎被这股能量刺激，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但依旧无法恢复功能。镜碎片则毫无反应。
能量的涌入带来了剧烈的痛苦，仿佛在强行将破碎的瓷片粘合。模板稳定性的数值开始剧烈波动，然后，在陈薇紧张的注视下，开始艰难地、一点点地向上攀升！
【4.5%】…【5.1%】…【6.0%】…
灵体的光芒逐渐变得凝实，透明度降低，边缘不再摇曳不定。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差得远，但至少，她从即刻消散的边缘被拉了回来，拥有了一定的行动能力。
当“灵髓”的能量被完全吸收后，林晓玥的模板稳定性停留在了【11.5%】。虽然依旧脆弱，但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随时可能熄灭的状态。
她“感受”着重新凝聚起来的力量，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萦绕不去。
陈薇看着稳定下来的林晓玥，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我们必须立刻出发。‘灵髓’的能量波动不小，可能会被探测到。而且，我担心‘夜枭’有特殊的追踪手段。”
她迅速收拾好必要的装备——武器、探测器、少量高能食物和水，以及一些可能用到的电子设备。
“准备好了吗？”陈薇看向林晓玥，眼神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林晓玥的灵体悬浮起来，光芒稳定。她“看”向那扇即将再次打开的暗门，以及门外未知的、充满“锈痕”与追杀的黑暗前路。
【走吧。】
她的意念平静而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无论陈薇是否完全可信，活下去，揭开更多的真相，向那些将她视为实验品和清理目标的存在复仇——这是支撑她这残破灵体继续存在的，唯一动力。
暗门滑开，浑浊而危险的气息涌入。
两个叛逃者，一个人类研究员，一个异常灵体，踏上了逃离这座沦陷为巨大实验场的城市的、生死未卜的旅程。而她们身后，信号塔的阴影依旧巍峨，仿佛一只冰冷的、注视着一切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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