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印记的指引并未指向某个阴暗的角落或是废弃的建筑,反而将林晓玥引向了市中心最高档的一家会员制咖啡馆——‘镜廊’。
此刻正值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和深色胡桃木桌椅上投下明亮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现磨咖啡的醇香和甜点的奶油气息。衣着光鲜的男女低声交谈,一切都透着奢华与闲适,与林晓玥所经历的那个阴冷、诡异、充满死亡威胁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像一个误入其中的幽灵,站在光线无法照亮的廊柱阴影里,看着那个坐在最佳窗边位置的男人。
依旧是那身骚包亮眼的紫色缎面衬衫,纽扣解开了两颗,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俊美近妖的脸上戴着一副窄边金丝眼镜,遮住了部分桃花眼的风流,平添了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他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杯壁,目光似乎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街景,仿佛只是一位来此消磨时光的富家公子哥。
但他周围的空间,存在着极其细微的扭曲感。那些来往的服务生、邻座的客人,目光都会下意识地避开他所在的位置,仿佛那里空无一人。这是一种极高明的、扭曲认知的障眼法。
林晓玥深吸一口(无用的)气,从阴影中走出,穿过那些对她视而不见的生者,停在了他的桌前。
紫衣男人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她身上,镜片后的桃花眼微微弯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啧,比我想象的还要狼狈些。”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副慵懒的调子,却直接响在她的意识里,周围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外,“看来地府那帮‘守墓人’最近KpI压力很大,把你这样的小可怜都逼得钻下水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连她躲在哪里都知道?
林晓玥心中凛然,面上却尽力保持平静,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虽然物理上并未真正接触)。她没有回应他的调侃,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用意念传递信息:“你看守的‘鱼’差点被网捞走了,大人似乎也并不轻松?”
她在暗示地府内部的混乱和渗透,试探他的反应。
紫衣男人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的直接和锐利。他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随之而来,却又被他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只有林晓玥能清晰地感受到。
“小丫头,知道得太多,死得也快。”他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了些许,“不过……你倒是比那些只知道埋头干活的‘环奴’有趣多了。怎么样?被当成电池和过滤器的滋味如何?”
“环奴”……电池……过滤器……他用词刻薄而准确,毫不掩饰地揭开了血淋淋的真相。
林晓玥灵体微微波动,强迫自己冷静:“总比某些藏头露尾、连名字都不敢报的‘闲人’要好。至少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而大人您……又到底是什么?地府的敌人?‘窃影者’的同伙?还是……另有所图?”
她的话带着刺,既是反击,也是进一步的试探。
紫衣男人闻言,非但不怒,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一种玩味的欣赏:“牙尖嘴利。我喜欢。”
他忽然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林晓玥怀里的位置(虽然那里空无一物):“‘守密人’的笔记,看得懂吗?要不要哥哥我给你讲解讲解?比如……那口破棺材下面,到底镇着什么好玩的东西?”
他能感知到笔记?!甚至知道她看了内容!
林晓玥后背瞬间被冷汗(灵体层面的)浸透。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仿佛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条件?”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这个男人的。
“简单。”紫衣男人笑容加深,身体靠回椅背,恢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我最近对城里那几个老旧的‘汲怨节点’有点兴趣,可惜‘守墓人’看得紧,我的人不方便靠近。而你……正好有张不错的‘临时工证’。”
他想要她利用巡阳差的身份,去探查那些被地府严加看管的符文节点?!
“你想让我去送死?”林晓玥声音冰冷。
“不不不,”男人摇晃着一根手指,“是合作。我给你你需要的信息和保护,你帮我看看那些节点最近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变化。比如,能量汲取的效率是不是突然变高了?符文的颜色是不是更深了?或者……有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从下面漏出来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林晓玥灵体发寒。他果然对“井”和符文网络了如指掌!
“我能得到什么?”林晓玥追问。
“得到活下去的机会,得到摆脱‘环奴’身份的可能。”紫衣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甚至……得到向那些把你当成燃料的家伙,讨回一点公道的资本。怎么样?这笔交易,做不做?”
林晓玥沉默了。与虎谋皮,危险至极。但这个“虎”,是目前唯一能给她提供跳出死局可能的存在。
她看了一眼系统界面上那冰冷的倒计时:【16天02小时……】。她没有太多时间犹豫了。
“笔记,”她抬起头,直视着那双桃花眼,“我要知道笔记里关于‘九棺归一’和‘钥匙’的全部内容。作为预付的报酬。”
紫衣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兴味:“胃口不小。居然摸到了‘钥匙’?看来那帮‘窃影者’的废物也不是一无是处。”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似乎在权衡,最终笑了笑:“可以。不过,‘钥匙’的部分,现在给你也没用,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先给你点开胃小菜吧。”
他屈指一弹,一道微不可察的紫光没入林晓玥的眉心。
瞬间,大量关于“镇魂棺”和“井”的补充信息涌入她的意识!这些信息远比笔记上记载的更加清晰、更加系统,甚至包括了一些地府如何利用“幽仆之环”提纯能量、以及符文网络能量流向的粗略示意图!
虽然依旧没有最核心的“钥匙”和“九棺归一”的具体方法,但这些信息已经极大地填补了她的认知空白,让她对整体的阴谋有了更清晰的把握!
“好了,预付完毕。”紫衣男人拍拍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现在,该你表示诚意了。城西,‘慈安’私立医院的旧址地下停尸房,那里有一个重要的节点。我要知道它现在的准确能量读数,以及……有没有‘守墓人’之外的东西在打它的主意。”
慈安医院旧址!那是城里着名的鬼院,废弃超过三十年,传闻极多,地府在那里的布控等级必然极高!
第一个任务就如此危险!
林晓玥看着他:“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过河拆桥?”
“你可以不信。”紫衣男人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回去当你的电池,等着哪天被填进井里或者被‘窃影者’抓去切片研究也行。我不强求。”
他吃准了她别无选择。
林晓玥攥紧了手,指尖穿透掌心。片刻后,她冷冷道:“信号呢?我怎么把情报给你?”
紫衣男人指了指她额头的印记:“对着它说就行,我能听到。放心,这点小把戏,‘守墓人’那些蠢货发现不了。”
“……好。”林晓玥站起身,“等我消息。”
“小心点,小环奴。”紫衣男人端起已经凉了的咖啡,冲她举了举杯,笑容意味深长,“别死得太快,我还指望你给我多钓几条鱼呢。”
林晓玥不再多言,转身融入阴影,消失在人流之中。
离开咖啡馆,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却只感到刺骨的寒冷。与紫衣男人的交易如同一场与魔鬼共舞的开始,每一步都踩在深渊的边缘。
但她没有回头路。
她没有立刻前往慈安医院,而是先回了那个藏匿《守密人笔记》的防空洞。她需要消化新得到的信息,并做足准备。
根据紫衣男人提供的示意图,她对自己手中的幽冥镜碎片有了新的认知。这碎片不仅能感知能量、回溯影像,在特定情况下,或许还能对同源的“汲怨箓文”产生轻微的干扰!
而新兑换的‘低阶破禁锥’,正好能弥补她破解禁制方面的短板。
她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又将仅剩的25功绩点全部兑换成了【微弱魂晶】,以备不时之需。
夜幕降临,林晓玥如同最警觉的夜行动物,朝着城西方向潜行而去。
慈安医院旧址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灰色墓碑,矗立在荒芜的院落中。主楼破败歪斜,窗户大多破碎,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只只麻木的眼睛。地府在这里布下的禁制光晕几乎连成一片,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整个医院旧址牢牢罩住,能量波动森严而冰冷。
幽影潜行权限让她勉强能穿透最外层的警戒,但越靠近核心的地下停尸房区域,禁制就越发强大和复杂,巡逻的鬼差队伍也更加频繁。
她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利用每一个阴影和巡逻的间隙,缓慢而艰难地向地下深入。
越往下,那股熟悉的、被汲取放大后的负面能量气息就越发浓重——绝望、痛苦、恐惧……属于那些曾在此逝去的生命的最后情绪,被符文强行抽取、凝聚于此,几乎化作了粘稠的雾气。
终于,她来到了地下二层。停尸房的厚重铁门早已锈蚀倒塌,门内是一片更加黑暗、寒意刺骨的空间。
借着灵视,她能看到停尸房内部的墙壁、地面甚至天花板上,都密密麻麻布满了比她之前所见任何一次都要复杂、都要深邃的“汲怨箓文”!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着,贪婪地吮吸着从城市各处汇聚而来的负面能量,发出极其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嗡鸣声。
这里的能量读数高得吓人!远超之前任何一个节点!
而在地府布下的层层禁制光芒之下,林晓玥敏锐地注意到,在停尸房最角落的一个原本用来停放尸体的金属台下方,那里的禁制光芒似乎……比其他地方要略微黯淡一丝?而且,那里的地面上,残留着一点极其新鲜的、与地府能量格格不入的、带着一丝邪异躁动感的能量痕迹!
果然有别人来过!是“窃影者”?他们竟然能潜入到这种地方?!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队,将幽冥镜碎片的力量催动到极致,仔细记录下节点的能量读数和各种细节,特别是那个异常角落的能量残留特征。
就在她准备悄然后退,离开这个令人极度不适的地方时——
异变陡生!
停尸房最深处,那面绘制着最核心符文的墙壁,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上面的箓文如同烧红的烙铁般发出刺目的红光!一股远超之前的、近乎狂暴的吸力从中爆发出来!
整个地下空间的能量瞬间暴走!那些被汲取来的负面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向墙壁!
与此同时,墙壁深处,传来一声沉闷得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撞击声!
咚!
仿佛有什么极其巨大的东西,在另一边,狠狠地撞了一下!
“呜——!”
地府布下的禁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芒剧烈闪烁!
“不好!节点失控!” “加固禁制!” 外面传来鬼差惊怒的吼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林晓玥被那突如其来的恐怖吸力和撞击声震得灵体几乎溃散!她死死抓住一根冰冷的管道,才没被直接卷向那面变得如同恶魔巨口般的墙壁!
是“井”的波动!它影响了这个节点!刚才那声撞击……
她惊恐地看到,那面红得发烫的墙壁表面,在那声撞击之后,竟然……裂开了一道头发丝粗细的、不断扭曲扩大的……漆黑缝隙!
一丝比之前感受到的任何邪气都要精纯、都要死寂、都要恐怖的的气息,正从那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缝隙后面,那无尽的、灰雾弥漫的荒原和巨大的井口幻象再次一闪而逝!
井的力量……真的开始泄漏了?!
“快!封住它!” 数名高阶鬼差冲了进来,拼尽全力将灵能注入禁制,试图修复那道裂缝!
场面一片混乱!
林晓玥趁此机会,强忍着灵体的剧痛和恐惧,猛地向后飞退!幽影潜行权限开到最大,如同惊弓之鸟,沿着原路疯狂逃窜!
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把消息传出去!
就在她即将冲出医院主楼废墟的瞬间,她眼角余光瞥见,侧后方另一栋辅助楼的阴影里,一个穿着巡阳差黑袍的身影,正用一种极其冰冷、极其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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