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迈步,眼神空洞,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陆深反应极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触手只觉一片冰凉。
“姜眠!”他低喝一声,守物人灵力如暖流般渡入。
姜眠猛地一颤,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般深吸一口气,眼神恢复了焦距,但脸色依旧苍白,带着惊魂未定。“那棵树……它在求救!”她反手抓住陆深的手臂,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抖,“是传承的意念!非常微弱,但很……绝望。”
陆深没有松开她的手,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那些麻木的村民依旧对刚才的异动毫无反应,仿佛发生在另一个世界。他的视线最终落回老槐树上,那棵树看起来依旧沉默,但守物人的灵觉让他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非自然的枯败气息,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树心。
“能感知到具体是什么传承吗?”他问,声音压得很低。
姜眠闭目凝神,努力梳理着刚才涌入脑海的破碎信息。织天梭的感应在此地变得异常敏锐,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失落与悲伤,如同显影液般将过往的片段勾勒出来。
“是……织锦。”她睁开眼,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肯定,“一种很独特的织锦技艺。我‘看’到了……彩色的丝线在木梭间飞舞,经纬交错,形成一种像是……流动云霞又像是起伏山峦的图案。她们管它叫……‘云山锦’。”
她指向村落里那些门窗紧闭的屋舍:“那些屋子里,应该还有废弃的织机,和……织了一半,却再也无法继续的锦缎。”她能感觉到那些半成品上凝固的无奈与放弃。
“云山锦……”陆深重复着这个名字,目光扫过村落,“看来,这就是此地的‘根’。歌谣已断,根须枯萎,人心便死了。”
“是万影阁做的?”姜眠想起归墟中阁主那企图重写文明根基的疯狂。
“手法类似,但更隐蔽,也更恶毒。”陆深分析道,“并非直接掠夺或毁灭,而是精准地‘切断’了传承的核心纽带。让技艺本身,连同其承载的精神一同‘遗忘’。”他看向那棵老槐树,“那棵树,恐怕就是这‘云山锦’传承的某种象征物或者精神寄托。它被污染了,传承便断了。”
“我们能做什么?”姜眠握紧了星火令,它此刻的温度似乎与槐树微弱的呼应同步,“星火令指引我们来这里,总不会只是让我们看一眼这惨状。”
陆深沉吟片刻:“找到传承断裂的症结。若真是外力所致,必有痕迹。那棵树是关键。”
他拉着姜眠,谨慎地朝老槐树走去。越靠近,那股令人不适的枯败感就越明显。树下散落着一些村民日常活动的痕迹——几个磨得光滑的石凳,一个打翻后未曾拾起的竹篮。可以想见,这里曾经是村落聚集、交流技艺、传递歌谣的中心,如今却只剩下死寂。
姜眠将手轻轻覆在粗糙的树皮上,闭上眼,全力催动织天梭的感知。这一次,她有了准备,不再被动接受信息洪流,而是尝试着主动去“阅读”这棵树所记录的历史。
模糊的画面和声音片段涌入脑海:
……丰收后的夜晚,篝火旁,年老的织娘哼唱着古老的调子,手指在空中比划着纹样的走向,年轻的女孩子们围坐,眼神专注……(欢快,传承)
……一个穿着不同于村民、衣角绣着诡异扭曲纹路的黑影,在深夜悄然来到树下,将一枚刻画着符文的骨钉,狠狠钉入了树心……(阴冷,侵蚀)
……老织娘在次日织锦时,突然忘记了最关键的一个步骤,无论怎么回想,脑中一片空白……(困惑,断裂的开端)
……越来越多的织娘开始遗忘,织出的云山锦失去了神韵,变得呆板……(恐慌,蔓延)
……争吵,互相指责,最终,织机被废弃,歌谣不再响起……(绝望,沉寂)
画面最后定格在那枚钉入树心的骨钉上!那骨钉上缠绕的扭曲符文,散发着与归墟中阁主力量同源、但更为阴险隐蔽的气息!
“是它!”姜眠猛地睁开眼,指向槐树树干上一个并不起眼、几乎与树皮同色的凸起处,“那里!有一枚骨钉!就是它切断了传承!”
陆深顺着她所指,凝神看去。守物人的灵力集中于双目,果然看到那一小片区域的“气”异常污浊,一丝丝黑气正从那里缓慢渗出,如同毒液般侵蚀着整棵树的生机,并通过某种无形的联系,影响着整个村落的精神。
“能拔出来吗?”姜眠急切地问。星火令在她怀中发热,似乎在催促。
“试试。”陆深言简意赅。他示意姜眠后退几步,自己则站定在树前。他没有贸然用手去触碰,而是将守御棒缓缓点向那骨钉所在的位置。
就在守御棒的白光即将触及树皮的刹那——
“呜——!”
一声低沉的、非人般的呜咽,猛地从槐树内部传出!与此同时,树干上那骨钉所在的位置,黑气骤然爆发,凝聚成一张模糊、痛苦、扭曲的人脸幻象,朝着陆深发出无声的尖啸!
那是在传承断裂过程中,产生的极致怨念与这邪异骨钉结合形成的守护恶灵!
与此同时,周围那些原本麻木的村民,仿佛被这恶灵的气息刺激,齐刷刷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神聚焦在陆深和姜眠身上,然后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而缓慢地围拢过来,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前有恶灵阻路,后有村民围堵。
陆深眼神一冷,守御棒白光暴涨,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张怨念人脸刺去!
“净化!”
(第六十三章完)
白光与黑气猛烈碰撞,发出嗤嗤的灼烧声。那怨念人脸发出凄厉的惨嚎,黑气翻腾,竟硬生生抵住了守御棒的净化之力。而身后,麻木的村民已经逼近,伸出干枯的手臂,抓向似乎更容易对付的姜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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