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崖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匍匐的巨兽,崖顶的巨石被风蚀得奇形怪状,透着股狰狞的气势。狗剩站在崖边的老柏树下,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云雾,只觉得头晕目眩——从落马镇连夜赶来,足足走了六个时辰,此刻双腿像灌了铅,喉咙干得能冒烟,唯有掌心的避尘珠泛着微凉的光,提醒着他们此行的目的。
“就是这儿了。”柳石头指着崖壁上一道不起眼的裂缝,裂缝被茂密的藤蔓遮掩,若非他拨开枝叶,根本看不出是条通路,“从这下去,穿过三段石缝,就能到锁灵洞的顶部。只是……”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最后那段石缝最险,蚀骨风最烈,连石壁都被吹得坑坑洼洼,你们一定要握紧避尘珠。”
阿木把砍柴刀别在腰间,又检查了一遍背上的绳索——这是柳石头从落马镇杂货铺买来的粗麻绳,据说能承重千斤。“狗剩哥,我先下去探探路?”他仰头看着裂缝,眼里虽有怯意,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劲。
狗剩摇了摇头,将避尘珠塞进他手里:“我灵火能护体,我先下。你跟在柳大哥后面,抓好绳索,千万别松手。”他顿了顿,摸了摸大黑的头,“你留在上面,要是看到黑火教的人,就叫两声报信。”
大黑“汪”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像是在说“放心”。
狗剩深吸一口气,抓住绳索,率先钻进石缝。裂缝比想象中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石壁上长满了湿滑的青苔,稍不留神就会打滑。他借着灵火的微光看清脚下的落脚点,一步一步往下挪,耳边很快传来“呜呜”的风声,像无数只鬼在哭嚎——这就是蚀骨风,尚未靠近,就觉得皮肤隐隐发疼。
“把避尘珠握紧!”他朝上喊了一声,同时将赤焰在周身燃起。奇异的是,赤焰刚一出现,周围的风声就弱了些,吹在身上的刺痛感也减轻了不少,像是灵火与蚀骨风在暗中较量。
往下爬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的石缝突然开阔起来,形成一个小小的平台。狗剩刚站稳脚跟,就听见身后传来阿木的惊呼:“绳子……绳子磨破了!”
他回头一看,只见阿木正吊在半空中,手里的绳索断了一股,剩下的几股也在“咯吱”作响,随时可能断裂。柳石头在他上方,急得满头大汗,却苦于石缝狭窄,根本帮不上忙。
“别慌!”狗剩大喊,同时将赤焰凝聚成一条火绳,对着阿木甩了过去。火绳在空中灵活地绕了两圈,缠住他的腰,“抓紧火绳,我拉你上来!”
赤焰的温度虽高,却被他控制得恰到好处,刚好能托住阿木的重量,又不会烫伤他。阿木死死抓住火绳,随着狗剩的力道慢慢上升,最后被拉到平台上时,整个人都瘫软了,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没事了,没事了。”狗剩拍着他的背安慰,心里却捏了把汗——这石缝比想象中更险,绳索都能磨断,看来蚀骨风的威力远超预估。
柳石头也爬了上来,看着断绳心疼得直咧嘴:“这可是最好的麻绳……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剩下的路得更小心。”
三人歇了片刻,继续往下走。第二段石缝更陡,石壁上甚至能看到被风蚀出的蜂窝状小孔,有些地方还嵌着森森白骨,不知是哪个倒霉蛋的遗骸。蚀骨风越来越烈,吹得人几乎站不稳,若不是避尘珠的护罩和狗剩的灵火,恐怕早就被风撕成碎片了。
“你看那是什么?”阿木突然指着前方的石壁。
狗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石壁上刻着些模糊的图案,像是有人用利器凿上去的——最上面是朵盛开的火绒草,中间是个女子的剪影,正用手引着一团火焰,最下面是个小小的药炉,炉底刻着个“柳”字。
“是我娘刻的!”阿木激动地扑过去,用手抚摸着那些刻痕,“这是柳家的炼药图!我小时候在药书上见过!”
柳石头也凑了过来,仔细辨认着:“没错,这是柳家的‘引火炼药图’,据说只有家主才能掌握。药姑当年肯定从这儿走过,特意留下记号,说不定……”他眼睛一亮,“说不定她在锁灵洞里留下了什么!”
狗剩的心跳也快了几分。这些刻痕虽然模糊,却能看出刻的时候很用力,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念。他指尖的赤焰轻轻触碰那些刻痕,石壁突然微微发烫,图案上的火绒草竟像是活了过来,在火光中轻轻摇曳。
“走吧,”他收回手,眼里的决心更盛,“不管她留下了什么,我们都得找到。”
最后一段石缝果然如柳石头所说,蚀骨风烈得像刀割,避尘珠的护罩都在微微颤抖,发出“嗡嗡”的声。狗剩走在最前面,将赤焰催到最大,硬生生在风里开出一条通路。阿木和柳石头紧随其后,眼睛被风吹得睁不开,只能凭着感觉跟着前面的火光走。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突然一空,狗剩下意识地放出火绳缠住旁边的石笋,才发现已经到了石缝的尽头——眼前是个巨大的溶洞,洞顶悬挂着千姿百态的钟乳石,石笋与钟乳石相接,形成一道道天然的石柱,将溶洞分隔成无数个小岔路,每个岔路口都泛着幽幽的蓝光,像野兽的眼睛。
“这就是锁灵洞?”阿木看着眼前的景象,惊得合不拢嘴。
“只是外洞。”柳石头喘着气,指着那些蓝光,“真正的锁灵洞在最里面,这些岔路都是陷阱,走错一步就会掉进‘化骨池’,连骨头都剩不下。”他从怀里掏出块碎瓷片,往左边的岔路扔去——瓷片刚落地,就被地上冒出的绿色液体腐蚀成了白烟,刺鼻的气味呛得人直咳嗽。
狗剩皱起眉头,这些岔路纵横交错,根本分不清哪条是对的。他试着放出灵火探查,可火焰刚靠近岔路,就被一股阴冷的气息压制,根本伸不进去。
“怎么办?”阿木急得团团转,“总不能在这儿等死吧?”
狗剩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些蓝光仔细看。他发现,不同岔路的蓝光亮度不同,有的刺眼,有的昏暗,而最中间那条岔路的蓝光,竟与他手腕的灵火疤隐隐呼应,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走中间这条。”他指着最中间的岔路,“我感觉这条路上的气息,跟柳家的灵火有点像。”
柳石头犹豫了一下:“可……可老人们说,中间的路最险,有黑火教的‘阴火阵’守护……”
“越是危险,越可能是对的路。”狗剩握紧避尘珠,“柳药姑既然留下了炼药图,肯定也留下了通过的法子。”
三人走进中间的岔路,刚走没几步,周围的蓝光突然变亮,无数蓝色的火苗从石壁里窜出来,在他们周围形成一个圆圈,将去路和退路都堵死了——正是阴火阵!
“果然有阵!”柳石头吓得腿都软了,“这阵一旦启动,就会越收越紧,直到把人烧成灰烬!”
阴火圈果然在慢慢缩小,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避尘珠的护罩,发出“滋滋”的声,护罩的光芒越来越暗。阿木急得用砍柴刀去砍,可刀刃刚碰到阴火,就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口,吓得他赶紧扔了刀。
狗剩却突然笑了。他看着那些阴火,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突然想起《南疆火经》里的一句话:“阴火虽烈,却需阳火引之,如影随形,缺一不可。”
“阿木,把你娘的玉佩给我。”他伸出手。
阿木虽然不解,还是把那半块刻着“药”字的玉佩递了过去。狗剩将玉佩握在手心,同时催动火灵根——赤焰突然暴涨,不再防御,反而主动涌向阴火圈!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赤焰与阴火接触的瞬间,没有爆炸,也没有湮灭,反而像水融于水般交织在一起,蓝色的火苗渐渐染上了一层金色,变得不再那么阴冷,连周围的温度都升高了些。
“这……这是怎么回事?”柳石头看得目瞪口呆。
“因为它们本就是同源的。”狗剩解释道,“柳家的灵火能引动至阳之火,也能安抚至阴之火,这阴火阵,说不定就是柳药姑设下的,用来阻挡外人,却能让真正的柳家人通过。”
他将握着玉佩的手举过头顶,赤焰与阴火交织成一道光门。玉佩在光门中发出温润的光芒,上面的“药”字仿佛活了过来,与石壁上的刻痕遥相呼应。
“走吧。”狗剩率先走进光门,阴火没有灼伤他,反而像在为他引路,自动往两边退去。阿木和柳石头赶紧跟上,看着那些曾经致命的阴火变成了温顺的光带,都觉得不可思议。
穿过阴火阵,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石室出现在眼前,石室中央有个石台,上面放着个青铜药炉,炉底刻着与阿木玉佩上一样的“药”字,炉边还散落着些火绒草的干叶。
“是我娘的药炉!”阿木扑到石台前,抚摸着药炉上的纹路,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炉身上,“她真的在这里炼过药!”
狗剩的目光却被石室角落里的一道铁栅栏吸引。栅栏后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正背对着他们坐在草堆上,身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花白,却梳得整整齐齐。
“是……是药姑吗?”柳石头的声音带着颤抖,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
那人影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依旧慈祥的脸,眼睛里虽有惊讶,却很快被泪水取代。当她看到阿木手里的半块玉佩时,突然捂住嘴,泣不成声:“阿木……我的阿木……”
“娘!”阿木再也忍不住,扑到栅栏前,隔着铁栏抱住母亲的手,“娘!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母子俩抱头痛哭,哭声在石室里回荡,听得狗剩和柳石头都红了眼眶。大黑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蹲在阿木脚边,用头蹭着他的胳膊,像是在安慰。
柳药姑慢慢平复情绪,擦了擦眼泪,目光落在狗剩身上,当看到他手腕的灵火疤时,突然“咦”了一声:“孩子,你这疤痕……”
“娘,这是狗剩哥,是他带我来的,他还会柳家的灵火呢!”阿木赶紧介绍。
柳药姑仔细打量着狗剩,又看了看他掌心尚未熄灭的赤焰,突然笑了:“我就知道,柳家的灵火不会断绝……孩子,你是不是姓苏?”
狗剩愣住了:“您怎么知道?我是苏记药铺的学徒,叫狗剩,还没正式取名。”
“苏记药铺……”柳药姑叹了口气,“当年若不是苏明远老掌柜偷偷给我送药,我恐怕早就死在流放的路上了。他说过,等他找到合适的传人,就会让他来焚心崖找我,还我清白……”她看着狗剩的灵火,“你的灵火里,有苏老掌柜的气息,看来他把毕生修为都传给你了。”
狗剩这才明白,苏明远让他来南疆,不仅仅是为了找柳药姑,更是为了完成一个多年的承诺。他摸了摸怀里的《南疆火经》,突然觉得这本书沉甸甸的,里面不仅有炼火的法门,更有两代人的情谊与坚守。
“娘,我们现在就救您出去!”阿木试图掰开铁栏,却发现栏杆是精铁打造的,根本纹丝不动。
“别白费力气了。”柳药姑摇了摇头,“这锁是黑火教用阴火铁铸的,只有用他们的令牌才能打开。赵猛带着秘籍来的路上了,他肯定会用秘籍跟黑火教交换,到时候不仅我出不去,你们也会被他们抓住。”
“那怎么办?”阿木急得团团转。
狗剩走到铁栏前,仔细观察着锁芯:“阴火铁怕至阳之火,我的赤焰或许能烧开它。”他凝聚赤焰,对着锁芯烧了起来。火焰刚一接触铁锁,就发出“滋滋”的声,锁芯慢慢变红,却始终没被烧断。
“没用的,”柳药姑叹了口气,“这锁里掺了‘幽冥石’,能吸收火焰的热量,普通灵火根本烧不开。除非……除非有‘焚心崖’的地心火。”
“地心火?”狗剩想起《南疆火经》里的记载,那是比赤焰更烈的火焰,藏在焚心崖的最深处,据说能熔化万物。
“就在石室后面的暗格里,”柳药姑指着石壁上一块松动的石头,“那里有个火眼,能引出地心火,只是……那火太烈,稍有不慎就会被烧成灰烬,连灵根都会被烧毁。”
狗剩看了看阿木和柳药姑,又摸了摸手腕的灵火疤,那里的暖意比任何时候都坚定。他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赵猛和黑火教随时可能到来,必须尽快救出柳药姑。
“我去取地心火。”他走到石壁前,用力推开那块松动的石头——后面果然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传来“呼呼”的声响,热浪滚滚,即使隔着老远,也觉得皮肤灼痛。
“小心!”柳药姑叮嘱道,“引火时要用火绒草的灰烬做引,否则会被地心火反噬!”
狗剩掏出火绒草的灰烬,深吸一口气,正要钻进洞口,石室的入口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赵猛的狂笑声:“柳药姑,你的宝贝儿子和秘籍都来了,你该兑现承诺,告诉我宝藏在哪了吧!”
黑火教的人来了!狗剩心里一紧,看向柳药姑,只见她眼神坚定,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阿木,照顾好你娘!”狗剩说完,毅然钻进了洞口,身后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和赵猛的怒骂声。他知道,一场关乎灵火传承、关乎柳家清白的决战,已经开始了。而他手中的赤焰,将是照亮这场黑暗的唯一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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