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柔一扫往日颓唐,指挥着徐嬷嬷和春棠,几乎将箱笼里的好料子都翻了出来,比划着,挑选着,脸上是十四年来从未有过的鲜活神采。
最终,选定了一身胭脂色绣缠枝莲纹的云锦裙装,华贵却不失少女的明媚。
林婉柔亲自为她换上,又按着她坐下,打开妆奁,亲自敷粉、描眉、点唇。
沈昭月顺从地闭着眼,感受着母亲微凉的手指带着怜爱在她脸上动作。
她鼻尖微动,嗅出其中的香粉、口脂皆是上品,无毒无害,才彻底放松下来。
这是刻入骨子里的警惕。
妆成,林婉柔拿着靶镜,让沈昭月前后照着,眼中是满满的惊艳与骄傲:“娘的月儿,真是世上最好看的姑娘。”
镜中的少女,云鬓花颜,朱唇皓齿,胭脂色的衣裙更衬得她肤光胜雪,眉眼间的些许清冷被华服妆容柔和。
竟与年轻时的林婉柔有七八分相似,却更添几分灵动的艳光。
“母亲的手巧。”沈昭月轻声道。
她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有些许恍惚。
这副模样,若是让斩月楼那帮小子见了,怕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是月儿生得好。”林婉柔爱怜地抚过她的鬓角。
一切准备妥当,林婉柔这才心满意足,牵着盛装打扮的沈昭月,往膳厅走去。
沈珩和沈砚早已等在厅中。
当看到相携而来的母女二人时,两人俱是一怔,眼中同时闪过巨大的惊艳与深深的触动。
眼前的沈昭月,与昨日那素衣难掩绝色的少女又自不同。
华服加身,粉黛略施,彻底绽放的光彩几乎令人不敢逼视。
而她眉眼间那份与林婉柔年轻时分外相似的神韵,更是瞬间击中了沈家父子的心。
更让他们欣喜若狂的是林婉柔的状态。
不过一夜,她苍白了十几年的脸上竟有了血色,那双死水般的眸子重新亮起了光彩,看着昭月时,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母爱与活力,是他们做梦都盼着能再见的模样。
“好,好!”沈珩猛地站起身,连说了两个好字,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婉柔,你...…你今天气色好多了!”
沈砚摇着折扇,笑得风流倜傥,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啧,这是哪里的仙女下凡,误入我家膳厅了?妹妹这一打扮,明日京城的胭脂水粉怕是要涨价了——毕竟怎堪比拟真人颜色。”
他这话逗得林婉柔终于露出了十几年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轻轻拍了他一下:“就你贫嘴。”
沈昭月微微屈膝:“父亲,哥哥。”
礼仪竟挑不出错处,这是昨日回来后,她凭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看着沈玉蓉等人的现学的。
一家四口终于第一次齐齐整整地坐在一起用早膳。
席间,沈珩看着妻女,心中激荡难平,放下银箸,郑重道:“月儿,为父与你兄长已向陛下告假三日。今日便开祠堂,祭告祖先,将你的名字正式记入族谱。”
他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明日,为父要在府中大宴宾客。我沈珩的嫡女回来了,必须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沈砚立刻抚掌笑道:“正该如此!可得办得风风光光,让那些暗地里嚼舌根、看笑话的人都睁大眼睛瞧瞧!”
林婉柔紧紧握着昭月的手,眼圈又有些红,却是笑着点头:“都听老爷的。”
早膳在一种温馨的氛围中结束。
饭后,林婉柔兴致极高,亲自携了沈昭月的手,要在府中四处逛逛,熟悉相府。
徐嬷嬷和春棠、秋月、冬雪几个丫鬟跟在身后,小荷则紧紧跟在昭月身侧半步的位置,一双圆眼机警地四处看着,像是生怕有什么东西跳出来冲撞了她家小姐。
丞相府邸庭院深深,亭台楼阁,移步换景。
林婉柔耐心地指着各处,细细说着这是何处,往日作何用处,经过花园时,还说起沈砚小时候调皮掉进池塘的糗事。
沈昭月安静地听着,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过各处廊庑转角、假山缝隙、院墙高低。
这是职业习惯,每至一处新环境,必先摸清所有路径、可能的藏身点与视线死角。
她脑中自动勾勒出一张相府的平面图,甚至评估着何处防卫薄弱,何处易于潜入。
与此同时,书房内。
沈珩与沈砚对坐,面上轻松的笑意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慎。
“祠堂的事宜可都安排妥当了?”沈珩沉声问。
“父亲放心,一应物品早已备齐,只等吉时。”
沈砚点头,指间一枚白玉扳指轻轻转动着,“族老们那边也已派人去请,皆是信得过、与二房不甚亲近的。”
沈珩“嗯”了一声,指尖敲着桌面:“月儿归来之事,看似圆满,但府中魑魅魍魉,不得不防。”
“孩儿明白。”沈砚眼中掠过一丝冷光。
正说着,书房门外传来青锋清朗的声音:“公子,老爷,小的有事回禀。”
“进来。”
青锋推门而入,利落地行了个礼,方才禀道:“公子让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我们的人去了小姐所说的那个临河村,核实过了。村民说,陈秀才去世后,他收养的那个叫‘月儿’的女孩,确实跟着村里一个姓王的赤脚郎中做了段时间采药捣药的杂事,略懂些医理草药,后来便离开了村子,说是去投亲了。时间、经历,都与小姐所言对得上。”
沈珩闻言,一直紧绷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松弛下来,深深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真切的心疼:“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只是…...竟真让月儿吃了这许多苦…...采药捣药...…那赤脚郎中想必也不是什么细致人...…”
沈砚也摇着头,语气却松快不少:“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妹妹只是运气差了些,颠沛流离,但总归没落入什么恶人之手,如今平安归来便是天大幸事。往后,我们定要千百倍地补偿她,断不能再让她受一丝委屈。”
“这是自然。”沈珩斩钉截铁,眼中满是父亲的决心,“我沈珩的女儿,合该享尽世间尊荣。”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心中最后一点疑虑尽去,只剩下对失而复得的珍宝满满的心疼与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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