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坡后方的临时营地，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血腥和草药混合的气味。包括轻伤员在内，能站着的，正好二十一人。他们围成一圈，目光都聚焦在中央的汪小野身上。他手臂的伤口已重新包扎，站得笔直，眼神扫过每一张或疲惫、或迷茫、或残留着恐惧的脸。
小竹和小梅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紧张地看着。她们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将决定这支刚刚经历了血火洗礼的小队伍，能否真正凝聚成形。
汪小野脚下，放着清点好的战利品：九把完好的辽制弯刀，五张硬弓，两百余支箭，还有一些破损但关键的皮甲部件。
“都听着！”汪小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我们现在有二十一个人，辽狗随便一支巡逻队都不止这个数。想活下去，靠一个人拼命是没用的，得靠配合，靠身边的兄弟！”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众人：“所以，从现在起，我们二十一人，分成五个小队！每队四人，我自领一队，作为尖刀。怎么分？能力说话！”
众人屏住呼吸。
汪小野首先指向一个身材魁梧、在刚才战斗中用柴刀硬生生砍断辽兵马腿的汉子：“李大牛！你力气大，敢拼敢杀，出列！你为第一队队长！”
李大牛愣了一下，随即胸膛一挺，瓮声瓮气地应道：“是！”站到了前面。
接着，汪小野看向一个身形瘦削、但眼神机灵、在混乱中能用投石索精准砸中辽兵面门的青年：“王石头！你眼力准，心思活，出列！你为第二队队长，队员我要手脚麻利、有点准头的！”
王石头眼中闪过惊喜，立刻出列：“明白！”
第三个被点到的，是一个年纪稍长、面色沉稳的汉子，他在战斗中受伤不重，且几次提醒同伴注意侧翼。“赵老栓！你经验多，沉得住气，出列！第三队队长，你的队员要稳当的！”
赵老栓默默点头，站了出来。
第四个，是一个虽然年轻但身手灵活、在尸体堆里扒皮甲最快的小子。“周狗儿！你手脚快，胆子也不小，出列！第四队队长，你的队，要灵醒的！”
周狗儿兴奋地蹿了出来。
“剩下的人，根据刚才的表现和特点，自行站到你觉得能跟你合得来的队长身后！快点！”汪小野命令道。
人群一阵骚动，但很快，剩下的人根据刚才并肩作战的印象和彼此的了解，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四个小队很快成型，每队四人，加上队长，正好五队二十人。还剩下一个有些怯懦的少年，不知所措地站着。
汪小野看着他，记得这少年在战斗初期吓得直哆嗦，但后来也捡起石头砸过辽兵。“你，跟我。”汪小野淡淡道，“我的队，缺个眼睛亮、耳朵灵的。”
那少年如蒙大赦，赶紧跑到汪小野身后。
分队完成。汪小野走到队伍正前方，目光如刀，缓缓扫过这五支刚刚草创的小队。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铁血气息：
“都给我站直了！记住你们现在的队！记住你身边的这三个人！”
“从今天起，他们就是你在这狗娘养的乱世里，最能指望的袍泽！吃饭在一个锅里，睡觉背靠着背，杀人时替你挡刀，逃命时拉你一把！”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种地的、打铁的、还是逃难的！到了我这野火营，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是孬种的，现在滚蛋还来得及！”
没人动弹，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好！既然留下了，就把我的话刻在骨头上！”
“第一，令行禁止！ 队长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谁敢阳奉阴违，拖累全队，老子亲手把他扔去喂辽狗！”
“第二，生死与共！ 你的队长死了，你就是队长！你的队友倒了，你得把他背回来！谁敢丢下兄弟自己逃命，全营共诛之！”
“第三，以牙还牙！ 受了欺负，别他妈哭爹喊娘！给我记清楚了，找准机会，十倍百倍地干回去！我们野火营，不惹事，更不怕事！谁咬我们一口，我们就剁了谁的狗头！”
他每说一条，声音就加重一分，那股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杀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压得众人心头沉甸甸的，却又有一股热血在胸腔里沸腾。
“别以为拿了刀就是兵了！你们现在，连狼崽子都算不上，顶多是一群刚断奶的狗！”汪小野话锋一转，语气刻薄却直指核心，“从今天起，我会用最狠的法子操练你们！练队列，练配合，练杀人技！谁跟不上，谁偷懒，就别怪我鞭子不认人！”
他指着脚下的武器：“刀，弓，甲！按小队分配，优先给最能发挥它们作用的人！想要更好的？可以！拿辽狗的脑袋来换！一颗辽狗头，换一顿肉！五颗头，换一把好刀！十颗头，老子亲自教他绝活！”
物质刺激加上荣誉激励，让这些汉子们的眼睛瞬间红了。乱世之中，还有什么比实实在在的武器和食物更能激励人心？
“最后，记住我们为什么叫‘野火营’！”汪小野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生命力，“野火烧过，寸草不生！但我们，就是那烧不尽的草根！辽狗想踩死我们，我们就从他们脚底板下钻出来，烧穿他们的五脏六腑！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二十个人，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汇聚在一起，竟有了一丝惊人的气势。
汪小野看着这群刚刚被鲜血和誓言初步凝聚起来的“狼崽子”，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前路依旧艰难无比。但至少，火种已经埋下。
他转身，对看得目瞪口呆的小竹小梅吩咐道：“丫头，去把咱们那点家底（干粮）拿出来，今天，加餐！”
训练，从这一刻，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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