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书听到门外传来的开门声和人声交谈时，他才意识到家里并非只有陈千哲一人。
还有两位老人也在家。
陈千哲突然站起身，急忙向门外走去，秦书紧随其后。
只见陈千哲迅速抓起桌上的信封，塞进口袋。
尽管动作如此之大，刚进屋的两位老人只是随意地抬了抬眼皮，随后便继续他们的谈话，仿佛没有注意到陈千哲的举动。
“下次记得早点出门，否则错过了最佳销售时间就不好了。”
陈奶奶一边放下挎包，一边走进厨房，随意地回应着陈爷爷的话，“好的，知道了。”
他们似乎完全忽略了站在房间中央的陈千哲，甚至当他身上多了一只小狗时，也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陈千哲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右手依旧插在口袋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秦书乖巧地蹲在陈千哲脚边，仰起头望着两位各自忙碌的老人，轻轻用前爪拍了拍陈千哲的裤脚。
感受到脚边的动静，陈千哲低下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弯下腰，将她抱进怀里，沉默地转身回到屋内。
房间依旧狭小，但秦书察觉到，陈千哲的情绪比刚带她回家时更低落了。
他在椅子上坐下，垂眸注视着桌上这只毛茸茸的小狗。
她太干净了，干净得几乎与这间凌乱昏暗的房间格格不入。
“该给你取个名字了。”
他低声喃喃，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鼻尖，“小白？胖胖？还是圆圆？”
似乎是被自己的提议逗笑了，他嘴角微微扬起，语气也轻快了些：“你这么聪明，告诉我你喜欢哪个，好不好？”
秦书歪了歪脑袋，用小小的尖牙轻轻磨蹭陈千哲的指腹，像是在表达不满。
“咬我？”
陈千哲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少年气的愉悦，“都不喜欢的意思吗？”
秦书停下动作，仰起脸，湿漉漉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陈千哲心头一动：“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名字？告诉我好不好？”
小狗当然不会说话。
秦书从桌上站起身，四只小短腿慢悠悠地在桌面上踱步，目光却始终黏在陈千哲脸上。
“圈圈？”陈千哲试探着问，因为小狗一直在桌上转圈。
秦书没理他，自顾自走到一本书前停下，伸出爪子拨弄书脊。
书页随着她的动作“哗啦”翻动，又在爪子移开时缓缓合上。
陈千哲注视着书的封面——数学？难道小狗也想解数学题吗？
这些动作在陈千哲看来，就像是小狗找到了新奇的玩具。
秦书见陈千哲迟迟不解其意，有些恼了。
她踱到桌沿，用爪子勾住他搭在桌边的手，低头轻轻咬住他的袖口。
一人一狗就这样僵持着——小狗叼着袖口，他的手还按在书上。
“你想叫‘数学’？”
秦书松开袖口，不满地又去咬他的手指，却听见少年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她再次回到书旁，用爪子“啪啪”拍打书封，意图再明显不过。
“书？”陈千哲终于笑出了声，眉眼舒展开来，显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他试探着伸手揉了揉秦书毛茸茸的脑袋，“单字‘书’不够可爱，叫你‘书书’好不好？”
秦书在桌上欢快地转了两圈，又凑过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腕。
陈千哲望着她雀跃的样子，看来她是喜欢的。
“书书。”少年伸手将秦书抱进怀里，“那以后就叫你书书了。”
尽管两位老人对陈千哲视若无睹，晚饭时分仍会敲门唤他。
餐桌上弥漫着沉默，老人絮絮叨叨说着邻里琐事，陈千哲始终垂首扒饭，像一抹无声的影子。
碗筷收拾停当后，偌大的屋子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洗净碗碟，抱着秦书出了门。
暮色中的晚风裹挟着凉意，温柔地拂过肌肤，将白日的燥热一扫而空。
“带你认识一下回家的路，”陈千哲在单元楼前驻足，指向右侧延伸的柏油路，“那边是小区大门。”
他们沿着林荫道缓步前行，“我们下午回家走的就是这条路，书书还记得吗？”
秦书的前爪搭在他臂弯里，乌溜溜的眼睛望向远方。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前方空地上，孩童们嬉闹的身影在余晖中跳跃，欢笑声随风飘来。
走近时，嬉闹的孩子们发现了他们。
“讨厌鬼来了！快把他赶走！”
不知是谁喊了这一嗓子，孩子们的游戏戛然而止，齐刷刷地看向陈千哲。
方才喊话的孩子又朝远处招呼：“都过来！一起打讨厌鬼！”
转眼间又跑来两个小孩，七八个孩子在前方空地上排开阵势，稚嫩的脸上带着不相称的敌意。
陈千哲下意识抱紧怀里的秦书，后退了半步：“那边还有条小路，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他指向右前方那条被花草掩映的小径。
“他过来了！他过来了！”
见陈千哲稍有动作，孩子们就像见到什么不祥之物，惊慌地四散叫喊。
“用石头砸他！快捡石头！”
未等陈千哲有动作，甚至一句话都没有，孩子们已熟练地弯腰拾起碎石，雨点般朝他掷来。
由于孩子们力气尚小，扔出的石子根本碰不到陈千哲。
从他们娴熟的动作来看，这样的欺凌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
陈千哲懒得理会这群聒噪的孩子，抱着秦书继续向前走。
“啪——”
突然一声脆响在脚边炸开，炮仗的碎屑溅到裤腿上。
陈千哲立即低头查看怀中的秦书，压了压眉，冷眼扫向那群孩子：”滚。”
这声低喝让孩子们瞬间噤声，惊恐地后退几步。
但很快又有人壮着胆子喊道：“继续扔炮仗！多扔几个！一定要把他赶跑！”
眼看他们弯腰去捡地上的鞭炮，秦书突然从陈千哲怀中一跃而下。
“书书。”
孩子们这才注意到那只小狗——毛茸茸的脑袋像团雪球，圆滚滚的身子随着奔跑微微颤动，四条小短腿正卖力地扑腾着朝他们奔来。
这样漂亮的小狗让他们一时怔住。
雪白的毛发在夕阳下泛着金光，乌黑的眼睛亮晶晶的，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干净可爱。
“它怎么跟讨厌鬼在一起？”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小狗突然龇起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猛地加速冲来。
最前面的孩子尖叫着转身就跑，其他孩子也跟着哭喊起来：“妈妈！有狗咬人！”
秦书灵巧地穿梭在四散奔逃的孩子中间，专门追着那个提议扔炮仗的男孩。
男孩回头看见小狗紧追不舍，慌不择路间被树根绊倒，“扑通”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秦书依旧追了上去，在他身边龇着牙，凶狠地“汪！汪！”叫了两声。
男孩不知是摔疼了还是被吓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模样狼狈极了。
其余的孩子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陈千哲缓步走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像是怕沾染上什么晦气。
那男孩一见陈千哲，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抽噎，挂着泪珠的脸显得格外可怜。
众人眼睁睁看着陈千哲弯腰，将那只小白狗轻轻抱进怀里。
他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径直越过人群，朝远处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孩子们才敢大口喘气。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妈妈！讨厌鬼养了只更凶的狗！”
这句话像打开了闸门，他们尖叫着四散奔逃，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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