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菊花开得正盛,紫的、黄的、白的,簇拥在青石小径两侧,风过时掀起一片花浪,香气漫过朱红宫墙,连远处的角楼都染上几分暖意。雨柔握着那支玉笛,指尖在刻着“雨柔”二字的地方轻轻摩挲,秦岳站在身侧,铠甲上的寒气早已被暖阳晒透,只剩北境风沙留下的粗粝感。
“听说陛下有意让你协理六宫?”秦岳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宫殿群上,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碎金般的光。
雨柔吹了个短促的音,笛声清亮:“陛下问过,但我推了。”她转身看向他,眼底带着笑意,“这宫墙里的事,管得越多,缠得越紧。你看林昭仪在江南多好,琴坊听雨,自在得很。”
秦岳想起那封被他揣得发皱的信,里面林昭仪只写了句“江南的雨,比京城软”,此刻忽然懂了。有些自由,是宫墙锁不住的,就像有些牵挂,隔着千山万水也断不了。
正说着,青禾匆匆跑来,手里举着个小小的风筝:“娘娘!三皇子在放风筝,说要送给您看!”
远处草坪上,三皇子穿着明黄色的小袄,正拽着线轴跑,风筝是只威风的老鹰,翅尖沾着几片菊花瓣,在风里摇摇晃晃地飞。皇后站在廊下看着,手里捏着块桂花糕,见雨柔望过来,便笑着挥了挥手。
“他倒是越来越像个孩子了。”雨柔望着那只风筝,忽然想起端贵妃在静心苑侍弄金桂的模样,“听说她种的金桂开花了,香得连冷宫都能闻见。”
“派人送了些桂花来,”秦岳道,“青禾说你想做桂花糕。”
雨柔眼睛一亮:“正好,去我那里尝尝?我新学的方子,加了江南的莲子粉。”
两人并肩往寝殿走,菊香一路追随。路过太液池时,见几个小太监在捞菱角,木盆里的菱角带着水珠,青嫩得发亮。秦岳忽然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几颗圆润的北境玛瑙,红得像炭火:“给三皇子玩的,北境的孩子都爱这个。”
雨柔接过来,指尖触到玛瑙的温润:“他定会喜欢。说起来,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陛下让我休整三月,再去巡查京畿卫。”秦岳的声音低了些,“听说安王的旧部还有些在暗中活动,得去清一清。”
雨柔点头,没再追问。她知道他的职责,就像他知道她留在这深宫,并非贪恋权势,只是想守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为林家昭雪,为沈玉娘的局画上句点,也为那些在风波中逝去的人,守住一份安宁。
寝殿的小厨房飘出桂花的甜香,青禾正围着灶台转,见两人进来,慌忙端出刚蒸好的桂花糕:“娘娘尝尝!加了蜂蜜的!”
糕点雪白,上面撒着金黄的桂花,咬一口,甜香从舌尖漫到心口。秦岳也拿起一块,眉头微微舒展——他常年吃军中干粮,竟不知这般软糯的点心,能让人心里生出几分熨帖。
“林昭仪的琴坊寄了新茶来,”雨柔沏了杯碧螺春,茶汤碧清,浮着几缕桂花,“她说这茶配桂花糕最好。”
秦岳看着杯中打转的桂花,忽然道:“等处理完京畿卫的事,我想去趟江南。”
雨柔的手顿了顿,随即笑了:“替我带句话,就说京城的菊花开了,比去年好。”她拿起玉笛,凑到唇边吹起来,这次是《江南好》的调子,笛声婉转,像流水漫过青石板,“再问问她,那支和田玉琴做出来了没有。”
秦岳应着,目光落在她握着笛身的手上。那双手曾翻看过带血的密信,曾握紧过冰冷的玉佩,此刻却在笛声里变得柔软,像江南水乡里浣纱的手,洗去了所有刀光剑影。
窗外的菊花开得更盛了,一只蜜蜂落在最艳的那朵紫菊上,翅膀扇动的声音与笛声交织在一起。秦岳忽然觉得,这深宫的日子,原来也可以这般静美——没有密道里的阴谋,没有朝堂上的剑拔弩张,只有菊香、笛声,和身边人眼角的笑意。
他想起沈玉娘日记里的最后一页,除了那句“不愿再入皇家门”,还有一行极小的字:“若有一日,风清月明,便是圆满。”
此刻,风正好,月未升,但阳光穿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桂花糕的甜香混着茶香,笛声在庭院里打着旋儿,一切都刚刚好。
雨柔吹完最后一个音,抬头时正对上秦岳的目光,两人都笑了。远处传来三皇子的欢呼,想必那只老鹰风筝,终于冲上了云霄。
这宫墙里的故事,或许还会有新的篇章,但至少此刻,他们可以暂时放下所有算计,只做这满园菊香里,两个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看客。
而江南的雨,京城的风,终会在某一日相遇,就像那些散落天涯的人,心里总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悄悄连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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