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块转出去的瞬间，手机屏幕暗了下去，电量耗尽。
也好。
这破旧机器和我一样，都需要在彻底的黑暗里，积攒最后一搏的能量。
腹部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刚刚失去的是什么。身体的虚弱感如同潮水，一波波试图将我淹没。我蜷缩在病床上，医院的被子带着消毒水和无数陌生人眼泪混合的味道，并不温暖，反而像一层冰冷的裹尸布。
闭上眼，就是江遇白和林可欣扭曲的笑脸，就是那漫天飞舞的、象征着我八年婚姻彻底死亡的碎纸屑，就是手术台上无影灯刺目的白光……
恨意是唯一的燃料，支撑着这具破败的躯壳。
【距离任务完成还剩：10小时55分11秒……】
系统的倒计时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精准地切割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睡不着。
也不可能睡着。
我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听着走廊外护士偶尔走过的脚步声，听着隔壁病房隐约传来的呻吟，听着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跳动。
明天。
明天上午十点。
那面巨大的LEd屏幕会亮起，会像一面照妖镜，将江遇白和林可欣皮囊下的肮脏与丑陋，赤裸裸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他会跪吗？在那样众目睽睽之下，在他所谓的“上流社会”朋友圈面前，在他即将迎娶新妇的婚礼现场门口？
我不知道。
但我必须让他跪。
这不仅仅是系统的任务，更是我给自己，给我那未出世就化为血水的孩子，一个最直接的交代。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天快亮时，手机勉强充进去一点电，自动开机。几十个未接来电和短信蜂拥而入，大部分来自江遇白和林可欣，言辞从最初的惊疑、质问，迅速升级到气急败坏的辱骂和威胁。
“姜时安你他妈疯了？！你想干什么？”
“贱人！把视频撤回来！不然我让你和你那病鬼妈一起完蛋！”
“你以为你能斗得过我？捏死你像捏死一只蚂蚁！”
我一条条看着，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看啊，这就是我曾经爱过的男人，这就是我视若姐妹的闺蜜。
当伪装被撕开，露出的獠牙是如此丑陋不堪。
我没有回复任何一条。
沉默，有时候是最锋利反击。
清晨六点，护士进来查房，量体温，查看伤口。
“恢复得不太好，炎症指标有点高，今天还得加一组抗生素。”护士看着病历本，语气平淡，“情绪要保持稳定，大悲大怒对你没好处。”
稳定？
我的人生已经天翻地覆，还谈何稳定？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七点，护工送来寡淡的白粥和小菜。我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咽下去。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哪怕这具身体刚刚经历重创，我也不能让它现在就垮掉。
八点，我换下了病号服，穿上自己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更显得形销骨立。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窝深陷，唯独那双眼睛，黑沉沉的，里面燃烧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光。
九点。
手机震动，是那个粗哑的男声：“都调试好了，信号没问题。十点整，准时播放。”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紧张，“妈的，老子这辈子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你确定能扛住？”
“扛不住，也得扛。”我挂了电话。
拿起床头柜上那把水果刀，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指尖一颤。不是用来杀人，而是……防身。我知道，今天过后，我面临的，可能是更疯狂的反扑。
将小刀小心翼翼藏进外套内侧口袋，我深吸一口气，准备离开病房。
就在我的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
【叮！检测到宿主即将进入核心冲突区域。】
【主线任务1（让江遇白在24小时内于公共场合跪地求饶）进入最后冲刺阶段。】
【鉴于宿主当前状态及任务难度，提前预支部分任务奖励：技能【真实之眼】（初级）已激活！】
【说明：主动技能，每次启动可持续30秒，冷却时间24小时。可看穿目标当前最强烈的情绪波动相关的谎言与隐藏意图。（注意：过度使用可能引发精神负荷。）】
一股奇异的、冰冷的电流感瞬间窜过我的大脑皮层，视野边缘似乎有极其淡薄的数据流光一闪而过。
真实之眼？
看穿谎言？
我来不及细想这超自然的能力究竟从何而来，病房门却被从外面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眉眼刻薄的女人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扛着摄像机的中年男人。
“姜时安女士是吗？我们是‘都市快讯’的记者，”女人不由分说地将话筒递到我面前，语速极快，“我们接到爆料，关于您和江遇白先生离婚涉及胎儿归属问题，以及您疑似在网络上散布不实信息，意图破坏江先生今日婚礼，请问您对此有什么回应？”
她的眼神锐利，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猎奇般的兴奋。
我心脏猛地一缩。
江遇白的动作好快！竟然先下手为强，想利用媒体给我扣上“疯女人”、“诽谤者”的帽子！
下意识的，我集中了注意力，脑海中默念：“启动，真实之眼！”
【真实之眼（初级）已启动，剩余持续时间：29秒……】
霎时间，我眼中的世界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眼前女记者那张咄咄逼人的脸仿佛蒙上了一层极淡的滤镜，而她头顶上方，竟然隐约浮现出几行半透明的、扭曲的文字，像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伴随着她义正辞严的问话，同步传入我的脑海——
【表面问题：请问您对破坏婚礼有什么回应？】
【真实想法：江遇白给了三千块车马费加封口红包，只要坐实这女人疯了、造谣，让她闭嘴！她妈还在住院吧？搞臭她，看谁还敢给她妈捐款治病！】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不是因为她的恶意，而是因为这“真实之眼”的可怕效果！
它竟然真的……能看穿人心最肮脏的角落！
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看着女记者那双闪烁着算计光芒的眼睛，忽然笑了。那笑容可能很苍白，很虚弱，却带着一种让她莫名心悸的平静。
“这位记者小姐，”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走廊的嘈杂，“你收了江遇白三千块车马费和封口红包，来这里颠倒黑白，想过后果吗？”
女记者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种被彻底看穿、毫无遮掩的惊恐！
“你……你胡说什么！”她尖声否认，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真实之眼反馈：恐慌！她怎么知道？！金额都对！江遇白那边泄露了？完了！】
我看着那行不断闪烁的内心独白，继续平静地说道：“你不用担心江遇白那边泄露，他没那个胆子。我只是想提醒你，为了三千块，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值得吗？”
女记者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握着话筒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她身后的摄像师也察觉不对，下意识地将摄像机镜头压低了一些。
【真实之眼剩余：5秒……】
“今天十点，民政局门口，会有一场好戏。”我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想拿到真正爆炸性的新闻，而不是沦为某些人手里用完即弃的枪，不妨……换个角度看看。”
【真实之眼效果结束。】
那股奇异的冰冷感如潮水般退去，视野恢复正常。
女记者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惊疑、恐惧，还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不甘。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对摄像师低吼一句：“我们走！”
两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病房门口恢复了安静。
我靠在门框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再次被冷汗浸湿。仅仅是30秒的“真实之眼”，却让我感到一阵轻微的精神疲惫，太阳穴隐隐作痛。
但这第一次使用，效果……震撼人心。
它让我亲眼见证了谎言下的蛆虫，是何等令人作呕。
也让我更加确信，我即将要做的事，没有错。
江遇白，林可欣。
你们的谎言，在我这双“眼睛”面前，将无所遁形。
我直起身，看了一眼手机。
【距离任务完成还剩：58分钟。】
整理了一下旧外套的衣领，我迈开脚步，走出了这间充斥着痛苦和绝望的病房。
走向那场，我亲手为自己搭建的，审判舞台。
（第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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