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伴随着那一记充满了“愤怒”与“决心”的重击，那座令人窒息的“白色教室”，连同那些虚假的、被篡改过的记忆碎片，都在苏晴的眼前，如同镜花水月般……
彻底，崩塌。
黑暗。
无边无际的、浓稠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黑暗，再次席卷而来。
但是，这一次。
苏晴没有感觉到那种令人恐慌的“失重感”。
她感觉到的是一种“下沉”。
一种沉重的、压抑的、仿佛身上背负着千钧巨石般的“下沉”。
她正在穿过“艾拉”那层层叠叠的心理防线，穿过那些被“诺亚”精心编织的“逻辑”迷宫，向着她灵魂最深处、也是最核心的……
“禁区”，落去。
周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寒冷。
不是那种物理层面上的低温，而是一种来自于“绝对理性”、来自于“非人”逻辑的……
冰冷。
终于。
她的双脚，触碰到了“实地”。
“……这是……”
苏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巨大无比的、充满了“威严”与“压迫感”的……
“大厅”之中。
这里，不再是那种单调的、刺眼的“白”。
这里，充满了深沉的、厚重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
黑色的金属地板，光可鉴人。
黑色的巨型立柱，高耸入云，一直延伸到那看不见的、漆黑的穹顶深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却又无处不在的……
“防腐剂”的味道。
是的。
防腐剂。
就像是走进了一座，为了保存某种古老而珍贵的东西，而特意建造的……
“陵墓”。
“……呼……”
“……吸……”
一阵阵沉闷的、宏大的、如同风箱拉动般的声音，在这座空旷的大厅里，缓缓回荡。
那不是风声。
那是无数台巨大的、精密的“维生系统”，正在全功率运转的……
“呼吸”声。
苏晴抬起头，向着大厅的尽头望去。
在那里。
在层层叠叠的黑色台阶之上。
跪着一个身影。
那是“艾拉”。
但已经不再是那个幼小的、瑟瑟发抖的孩子了。
此时的她，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
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发育成熟，展现出了那种经过了基因调优后的、近乎完美的“神选”体态。
她穿着那套我们无比熟悉的、银白色的、象征着“净化之刃”荣耀的……
“神选”战甲。
只是，此时的她，还没有戴上那个冰冷的头盔。
她那张苍白的、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曾经充满了“恐惧”与“挣扎”的冰蓝色眼睛，此刻，只剩下了一片……
绝对的“死寂”。
那是被彻底“驯服”后的眼神。
那是将“自我”，彻底献祭给了“信仰”之后的……
“空洞”。
“……这是……”苏晴心中一紧，“这是，她的……‘晋升仪式’？”
是的。
这是一段记忆。
一段艾拉成为“净化之刃-05”之前，最后的“记忆”。
苏晴缓缓地走了过去。
她来到了艾拉的身边，陪着她，一起跪在了那冰冷的黑色地板上。
她抬起头顺着艾拉的视线，向着前方望去。
在她们的面前。
在那个大厅的尽头。
矗立着一扇巨大无比的、通体漆黑的、仿佛连接着另一个维度的……
“墙”。
不。
那不是墙。
那是一扇……“单向”，玻璃。
它足有数十米高，上百米宽。
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艾拉那渺小的、虔诚的身影。
它隔绝了一切。
隔绝了视线，隔绝了声音，也隔绝了“凡人”与“神”的，界限。
“编号：Gamma-902-137。”
“代号：05。”
一个宏大的、威严的、仿佛是由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所组成的“神谕”，突然，从那扇巨大的黑色玻璃后面，传了出来。
“你，已经通过了所有的‘测试’。”
“你，已经斩断了所有的‘羁绊’。”
“你，已经净化了所有的‘软弱’。”
那个声音，回荡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震得苏晴的灵魂都在微微颤抖。
“现在。”
“向‘我们’，证明你的‘忠诚’。”
“向‘伟大协议’，献上你的‘誓言’。”
艾拉缓缓地低下了头。
她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那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却又充满了绝望的……
“咚”。
“我，05。”
“愿为‘诺亚’，献出一切。”
“我的血肉，是您的‘盾牌’。”
“我的意志，是您的‘利刃’。”
“我将‘净化’一切污秽。”
“我将‘回收’一切变数。”
“直至……”
“‘世界’，重启。”
她的声音，平静、稳定、不带一丝颤抖。
就像是一台，正在读取预设程序的机器。
苏晴看着她。
看着这个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将自己的灵魂，一点一点地亲手“扼杀”的女孩。
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很好。”
那个宏大的声音，似乎很满意。
“从今天起。”
“你，便是‘神’的‘手指’。”
“你将行走在‘天空’与‘大地’之间。”
“代‘我们’，行使……”
“‘裁决’。”
“去吧。”
“为了，人类文明的‘永存’。”
仪式，似乎结束了。
艾拉缓缓地站起身，准备戴上那个象征着“非人”的头盔，转身离去。
但是。
苏晴，没有动。
她死死地盯着那扇巨大的、黑色的“单向玻璃”。
她那双金色的瞳眸中，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探究”与“愤怒”的……
火焰。
“‘神’？”
“‘人类文明’？”
“‘永存’？”
苏晴冷笑了一声。
她的声音，虽然是在记忆里，虽然无法被任何人听到，但却充满了……
“不屑”。
“装神弄鬼。”
“既然是‘神’，为什么，不敢露出真容？”
“既然是为了‘人类’，为什么，要躲在这层厚厚的‘玻璃’后面？”
她缓缓地，向着那扇玻璃，伸出了手。
“不。”
“艾拉看不见你们。”
“但是……”
“我要看见！”
“轰——！！！！！”
一股磅礴的、充满了“破妄”与“真实”的“火种”之力，瞬间从苏晴的掌心轰然爆发！
那不是物理攻击。
那是“概念”的穿透！
那是“生命”的意志，对“虚伪”面纱的……
强行，揭开！
“嗡——”
那扇本该隔绝一切视线的、黑色的单向玻璃，在“火种”金光的照耀下，开始……
变得“透明”。
那层神秘的、威严的、充满了“神性”的面纱……
正在缓缓地……
“消散”。
然后。
苏晴，终于看清了。
看清了那隐藏在黑暗深处、统治着“诺亚”方舟、奴役着无数“神选”、甚至妄图操控整个地球命运的……
“神”的真面目。
……
“……这……”
“这就是‘神’？”
苏晴的瞳孔，猛地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一股强烈的、生理性的“反胃”感，瞬间冲上了她的喉咙。
即使是在精神世界里，她也感到了一阵……
毛骨悚然的，恶寒。
玻璃后面。
并没有什么金光闪闪的“神座”。
也没有什么威严神圣的“巨人”。
那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充满了各种复杂的管线、液体与机械的……
“培养池”。
而在那泛着诡异绿光的、充满了营养液的池子里。
悬浮着……
一个，又一个……
巨大的、苍白的、布满了褶皱的……
“大脑”。
是的。
大脑。
没有身体。
没有四肢。
甚至连五官都没有。
只有几百个，甚至上千个，被剥离了肉体，只剩下最核心的“神经组织”的……
“人脑”。
它们如同一个个令人作呕的“肉瘤”，静静地悬浮在营养液中。
无数根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光纤”，插在它们的皮层上，将它们彼此……
“链接”在一起。
它们汇聚成了一个庞大的、丑陋的、却又充满了“智慧”与“算计”的……
“生物”网络。
“这就是……‘守墓人’？”
苏晴的声音，在颤抖。
她原本以为，统治“诺亚”的，可能是一群冷酷的独裁者，或者是一个超级人工智能。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
竟然是这样一群……
“怪物”。
它们抛弃了“人”的形态。
它们抛弃了“人”的尊严。
它们为了那所谓的“永生”，将自己变成了这种……
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就在这时。
那个宏大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但这一次，因为没有了“玻璃”的阻隔。
苏晴终于听清了，那个声音的“本质”。
那不是一个声音。
那是成百上千个“大脑”，通过那个巨大的网络，同时发出的……
“思维”共振。
“你看得见我们？”
那个声音，不再充满了“威严”。
而是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如同在观察小白鼠般的……
“好奇”。
无数根光纤，瞬间亮了起来。
那几百个悬浮在液体中的“大脑”，似乎同时将“注意力”，集中到了……
苏晴的身上。
一股庞大的、阴冷的、充满了“腐朽”气息的精神压力，如同海啸般，向着苏晴扑面而来！
“你是谁？”
“你不是‘05’。”
“你身上，有‘火种’的味道。”
“啊……”
“是那个……‘变数’。”
“是那个……‘小偷’。”
无数个声音，在苏晴的脑海中，嗡嗡作响。
它们在窃窃私语。
它们在评头论足。
它们在“贪婪”地，审视着她。
“既然来了。”
“那就，看清楚吧。”
“我们，是‘守墓人’。”
“我们是旧世界，最后的‘幸存者’。”
“我们也是新世界，唯一的‘神’。”
随着那些“大脑”的思维波动。
一副巨大的、全息投影，在培养池的上方，缓缓展开。
那是一座，更加庞大的、令人窒息的……
“墓碑”。
无数个，密密麻麻的、如同蜂巢般的“冷冻仓”。
它们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数量，何止亿万！
而在那些冷冻仓里。
封存着……
数以亿计的、来自于旧世界的……
“受精卵”。
“基因”样本。
“植物”种子。
“看啊。”
“这就是，我们‘守护’的‘宝藏’。”
“旧世界，已经腐烂了。”
“那些肮脏的‘肉体’，那些愚蠢的‘情感’，毁灭了地球。”
“所以，我们，选择了‘升华’。”
“我们抛弃了那累赘的‘躯壳’。”
“我们将人类文明，最精华的‘基因’，封存在这‘方舟’之中。”
“我们，在等待。”
“等待地表的‘辐射’散去。”
“等待那些肮脏的‘变异种’死绝。”
“然后。”
“我们将用这些‘纯净’的种子。”
“用我们‘永恒’的智慧。”
“在地球上，重启一个……”
“完美无瑕的……”
“‘神’之，国度。”
那个宏大的声音，充满了理所当然的“傲慢”，和对生命的“极致漠视”。
在他们眼中。
地表上的那些幸存者，那些在废土中挣扎求生的人们，根本就不是“同类”。
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他们，只是……
“垃圾”。
“污染源”。
“占用了地球资源的‘害虫’。”
“而你们。”
“你们这群，窃取了‘火种’的‘害虫’。”
“竟然敢，挑战‘神’的权威？”
“可笑。”
“可悲。”
“滚回你的‘躯壳’里去吧。”
“等待我们的‘审判’。”
“轰——！”
一股巨大的精神冲击波，猛地从那群“大脑”中爆发出来！
那是一种苏晴从未感受过的、纯粹的、由无数个“永生者”所凝聚而成的……
“精神”风暴！
“……唔！”
苏晴只觉得大脑一阵剧痛。
眼前的景象，开始疯狂地破碎、扭曲。
那片充满了“腐臭”与“防腐剂”味道的“神国”，正在迅速远去。
但是。
在被强制“踢出”记忆的最后一刻。
苏晴，死死地，咬着牙。
她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向着那群高高在上的、丑陋的“大脑”，发出了她，最坚定的……
“反击”。
“你们不是‘神’。”
“你们，也不是‘守墓人’。”
“你们，只是……”
“一群，怕死怕得要命的……”
“‘活死人’！”
“我会回来的！”
“我会带着‘地表’的‘害虫’们……”
“亲手砸碎，你们的……‘罐子’！”
“嗡——！！！！！”
光影流转。
世界，重归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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