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既明，收网便如离弦之箭。乔楚生一方面通过外交渠道，设法核实维也纳那个地址与克莱因的关联，另一方面，对陈世昌名下那家离岸公司及资金流向进行了更隐秘而深入的调查。同时，巡捕房加大了对陈家剩余成员及相关知情人士的审讯力度，结合白婉清提供的证据，终于有人顶不住压力，开始松口。
案情逐渐清晰：陈世昌确是那个跨国文物走私团伙在华东地区的重要代理人，那尊唐代鎏金佛首乃近期盗掘出土、非法出境的重宝，因分赃不均或灭口需要，团伙内部起了龃龉，陈世昌成了被舍弃的棋子。凶手极可能是团伙内部负责“清理”事务的核心成员，手法专业，反侦察能力极强。
抓捕行动定在一个细雨迷蒙的深夜。目标藏身于闸北一带错综复杂的里弄深处，一处看似普通的货栈，实为团伙的临时窝点和赃物中转点。
乔楚生亲自带队，部署周密。雨水敲打着青石板路面，昏黄的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投下模糊的光晕，四周寂静，只有雨声淅沥。
“行动！”乔楚生一声令下，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货栈。
起初的进展异常顺利，外围的几个放哨点被迅速拔除。然而，就在主力突入核心仓库的刹那，异变陡生！
“砰！砰！”
仓库内枪声大作，火力凶猛程度远超预估！对方显然早有准备，或者说，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激烈的交火在堆满货箱的狭窄空间内爆发，子弹呼啸，木屑纷飞。
乔楚生凭借经验和敏捷的身手，指挥手下与匪徒周旋。他一个翻滚，躲到一堆麻袋后，举枪还击，精准地撂倒了一名试图从侧翼包抄的匪徒。
混战中，他眼角余光瞥见一个黑影借助货箱的掩护，正悄然向仓库后方的小门移动——那身形，那敏捷度，与情报中描述的凶手特征极为吻合！
“拦住他！那是主犯！”乔楚生厉声喝道，同时起身追击。
那凶手异常狡猾，利用地形不断躲避，眼看就要从小门逃脱。乔楚生心中大急，若让其潜入外面迷宫般的里弄，再想抓捕便难如登天！他顾不得自身安危，加快脚步，在凶手即将闪出门外的瞬间，猛地扑了上去！
两人重重撞在门板上，扭打在一起。凶手身手不凡，招招狠辣，直取要害。乔楚生肩伤未愈，动作稍滞，左肩一阵剧痛，险些被对方挣脱。他咬紧牙关，凭借一股悍勇之气，死死扣住对方持枪的手腕，另一只手肘狠狠击向对方肋下。
“呃！”凶手吃痛，动作一缓。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砰！”又是一声枪响，不知来自何方流弹，击中了他们身旁的铁质门框，火花四溅！巨大的声响和飞溅的金属碎屑让凶手本能地一缩。
乔楚生抓住这瞬息的机会，用尽全身力气，一个标准的擒拿动作，将凶手的手臂反拧到背后，膝盖死死顶住其后心，将其死死按在湿冷的地面上。
“铐上！”他喘着粗气，对赶上来的手下喝道。
手下迅速将仍在挣扎嘶吼的凶手铐了起来。
直到此刻，乔楚生才感觉到左肩伤口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刚才激烈的搏斗显然让愈合不久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液浸湿了内里的衬衫，黏腻而刺痛。他靠着门板，微微喘息，额头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探长！您受伤了？”手下看到他肩头洇出的暗红，惊呼。
“没事，小伤。”乔楚生摆摆手，示意无妨，目光却紧紧盯着被押走的凶手，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带着冷厉的笑容。主犯落网，这条走私链，算是被他们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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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白公馆时，已是后半夜。白婉清并未入睡，只是在书房里心不在焉地翻着书，耳朵却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当电话铃尖锐地响起，她几乎是立刻接了起来。
听到那头汇报行动成功、主犯落网、乔楚生轻微挂彩并无大碍的消息后，她一直悬着的心才重重落下，握着话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放下电话，走到窗边。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乌云散开，露出半轮清冷的月亮，月光如水银般泻在湿漉漉的庭院里。
他没事。案子破了。
她静静地站着，良久，才轻轻吁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她想起他扑向凶手时那份不顾一切的悍勇，想起他可能崩裂的伤口，心头掠过一丝微疼，但更多的，是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这就是他，乔楚生，身处黑暗，心向光明，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座城市的某种秩序。
她转身，拿起书桌上那截被他珍藏的糖人小木棍，在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木质触感，却仿佛带着阳光的温度。
乱世之中，能得此一人，并肩而立，心意相通，或许，已是命运最大的眷顾。
月光透过窗棂，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夜色深沉，而黎明，终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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