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二字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凡舍众人心中漾开层层涟漪。李郅回来得知消息后，神色前所未有的严峻。他久居长安，自然听说过那个位于城市最阴暗角落、只在子时后开启的非法集市。那里龙蛇混杂，是罪恶与秘密的交易场，即便是官府，也轻易不愿深入。
“消息可靠吗？”李郅盯着萨摩多罗，语气低沉。
萨摩多罗难得收起了嬉皮笑脸，郑重点头：“七成把握。那兽首图案，我在鬼市一个专门倒卖冥器古物的老贩子那里见过类似的拓片，他说出自一个代号‘影先生’的摊主之手。而那种冷香，据说是‘影先生’用以标识货物来源的独特记号。”
“‘影先生’……”李郅沉吟着，“看来，我们必须走一趟鬼市了。”
黄三炮摩拳擦掌：“大人，我跟你去！管他什么鬼市，正好端了它！”
谭双叶则面露忧色：“鬼市危险，规矩古怪，强龙不压地头蛇，需得小心筹划。”
萨摩多罗接口道：“没错，鬼市有鬼市的规矩，不能硬闯。需要伪装，需要熟悉门路，而且……不能太多人去，目标太大容易暴露。”他目光扫过李郅和黄三炮，“李少卿气场太正，黄大哥杀气太重，都不像去那里做买卖的人。”
李郅明白他的意思，看向萨摩多罗：“你最熟悉市井，有何计划？”
萨摩多罗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简单，扮成去销赃的西域商人。我正好有门路弄到两件‘见不得光’的小玩意当敲门砖。李少卿你嘛……就得委屈一下，扮作我的哑巴随从了。”他故意顿了顿，瞥了一眼李郅瞬间黑下来的脸色，补充道，“不然你这官腔一开口就得露馅。”
李郅深吸一口气，为了案子，只能忍下：“可以。何时动身？”
“明晚子时。”萨摩多罗道，“地点在西市最西边的废桥下，那里有接引人。”
计议已定，众人各自准备。李郅需要去安排大理寺的人在外围策应，谭双叶则抓紧时间继续研究玉佩纹样，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黄三炮虽不能同去，但也忙着检查装备，确保万无一失。
凡舍里，气氛紧张而忙碌。李乐插不上手，只能焦虑地看着。她知道鬼市危险，哥哥和萨摩多罗此行吉凶未卜。这种明知有险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坐立难安。
夜幕降临，李郅和萨摩多罗在房间内换上准备好的粗布胡服，用特制的药水略微改变了肤色和容貌，看起来确实多了几分风尘仆仆的江湖气。李乐站在门口，看着哥哥将佩刀藏于宽大的袍袖之下，萨摩多罗则熟练地检查着身上各种不起眼的小口袋，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
“哥……”李乐忍不住出声，声音里带着担忧。
李郅回头，看到妹妹眼中的不安，放缓了语气：“放心，我们只是去探查，不会轻易动手。有萨摩在，他对这些门道熟。”
萨摩多罗正将一把小巧的匕首塞进靴筒，闻言抬起头，对上李乐的目光。他咧了咧嘴，想说什么轻松的话，但看到她眼中真切的忧虑，那惯有的戏谑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冲她点了点头，眼神里传递出一种“相信我”的沉稳。
这一刻，李乐忽然觉得，这个平时没个正形的家伙，在关键时刻竟如此可靠。
出发的时刻快到了。李郅最后叮嘱了黄三炮和谭双叶几句，便与萨摩多罗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长安的夜色中。
李乐追到门口，只看到两个模糊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拐角。夜风吹来，带着凉意，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公孙四娘走过来，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乐儿，回屋等吧，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人，会平安回来的。”
李乐点了点头，回到凡舍二楼，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远处隐约的灯火，心中默念着平安。她知道，这将是一个漫长的、充满牵挂的夜晚。而远去的萨摩多罗，在走入阴影前，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凡舍窗口那盏在夜色中格外温暖的灯火，以及窗边那个模糊的、翘首以盼的小小身影，心中某个角落，悄然柔软了一下。鬼市之行，除了破案，似乎又多了一层必须安然归来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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