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归带来的撕裂感阵阵袭来,陆尘单膝跪地,大口喘息,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神魂像是被无数细针攒刺,眼前阵阵发黑。
与天外之手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规则层面碰撞,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心神,留下的创伤远比肉身伤势更棘手。
“主人!”小金感应到陆尘状态的急剧下滑,焦急地传递神念。
碧痕和石魁也察觉到不对,立刻护在陆尘身前,警惕地望向四周弥漫的灰黑色诅咒雾气。
陆尘深吸一口气,试图运转原初混沌之气平复翻腾的气海和识海,却引来更剧烈的刺痛。
他现在这状态,别说应对可能潜伏在沼泽深处的危险,就是维持基本的警戒都勉强。
然而,手背上那半混沌半镜面的印记,以及镜像之躯眉心的黑莲灼热感,都明确指向雾气深处,那里似乎有东西在强烈地呼唤着他。是冒险一探,还是立刻退走,先觅地疗伤?
就在他权衡利弊,几乎要因剧痛而放弃时,手背上那临时镜心印记似乎感应到了此地的特殊环境,微微散发出一层柔和的、近乎透明的白色光晕。
光晕所及之处,周围那粘稠、带着腐蚀性的诅咒雾气,竟像是遇到了克星,悄无声息地向后退散了数尺,开辟出一小片相对“洁净”的区域。
更让陆尘精神一振的是,在这白光笼罩下,他神魂中那撕裂般的剧痛,竟然被抚平了一丝,虽然依旧沉重,但至少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
“有用!”陆尘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这临时的镜心权限,在这疑似与镜心关联紧密的诅咒沼泽深处,竟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虽然实力十不存一,但凭借印记的辅助,他至少有了在这片区域行动和自保的资本。
他不再犹豫,强撑着站起身,对碧痕和石魁沉声道:“跟我来,注意警戒。”决定遵循指引,向那未知的方向推进。
跟随着手背印记那微弱的指向,陆尘一行人艰难地在泥沼中跋涉。
有镜心印记的白光开路,诅咒雾气的直接威胁大减,但越往那个方向走,空气中弥漫的威压却越来越沉重。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上的压迫感,并非杀气,却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敬畏与渺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碧痕和石魁这两个金丹妖仆,已经需要全力运转妖力才能抵抗这股威压,步履维艰。
而被碧痕用妖力束缚拖着走的沼泽巫婆,那半生半死的身体在这威压下更是瑟瑟发抖,仅存的生机眼眸中充满了恐惧。
前行了约莫一里多地,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脚下不再是污浊的淤泥,而是出现了一些晶莹的、如同琉璃般的碎片,散落在灰黑色的土地上,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陆尘手背的镜心印记在靠近这些碎片时,共鸣略微增强了一些。
他心中一动,忍着神魂不适,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神识,触碰向其中一块较大的琉璃碎片。
神识融入碎片的瞬间,陆尘“看”到了一幅极其模糊、却震撼人心的残破景象:
无垠的虚空中,一尊庞大到难以想象、周身燃烧着纯净而炽烈白色火焰的神鸟,发出了一声仿佛能震碎星辰、充满不甘与悲怆的啼鸣,然后拖着绚烂而残破的尾羽,从九天之上轰然坠落,光芒将大片天空都染成了凄美的晚霞……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但那神鸟陨落时带来的悲壮与神圣感,却深深烙印在陆尘心间。
“这是……上古神兽,凤凰?”陆尘心中巨震。这片被诅咒笼罩的沼泽深处,竟然是一处凤凰的陨落之地?
这个发现让陆尘精神高度紧绷。
他示意队伍更加小心地前进。又穿过一片由巨大、焦黑骨骼形成的林地,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同时也让所有人的呼吸为之一滞!
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洼地的中央,匍匐着一具即便经历了无尽岁月,依旧散发着淡淡神辉、庞大无比的鸟类骸骨!
骨骼晶莹如玉,隐约可见其内里流淌着黯淡的金红色光晕,正是传说中的凤凰遗骸!
即便已然陨落,那骸骨依旧散发着令人想要顶礼膜拜的神圣威严。
然而,在这神圣骸骨的头颅眉心位置,却插着一件与此地格格不入的物事,一截约莫手臂长短、通体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断矛!
断矛样式古朴,看不出具体材质,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死寂与终结之意缠绕其上!
正是这截断矛,钉穿了凤凰的头骨,断绝了它的生机!而那弥漫四周、让碧痕等妖族感到窒息的威压,正是源自这具凤凰骸骨与那截诡异断矛的对抗余波!
几乎在陆尘看到那截漆黑断矛的瞬间,他临时空间内那具镜像之躯眉心的寂灭黑莲印记,猛然灼热起来,跳动不已,传递出一种近乎渴望的情绪!
与此同时,他手背上的镜心印记,则应激般地爆发出更强烈的白色光芒,形成一层光膜将他护住,并试图隔绝、安抚那种来自寂灭断矛的吸引与共鸣!
“指引的来源就是它!”陆尘瞬间明悟。
这截寂灭断矛,绝对与寂灭黑莲,乃至那“天外之手”背后的寂灭本源力量,有着直接的、深刻的关联!它既是致命的危险,也可能蕴含着关于寂灭本源的秘密!
就在陆尘全神贯注警惕那寂灭断矛时,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般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识海,源头正是那具凤凰骸骨:“…后…后世之人…携…镜心…印记…助…助我…”
陆尘心中一凛,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更加警惕。这凤凰残念并未完全消散?它想做什么?
那意念似乎耗尽了力气,停顿了片刻,才再次艰难地传来:“…非…非求复生…吾…早已陨落…只求…拔除…那…寂灭之楔…净化…神陨之地…免受…其…持续侵蚀…污浊…”
凤凰残念并非求活,它早已在远古时期就已彻底陨落,此刻与陆尘沟通的,不过是依附在骸骨上的一缕不甘消散的执念。
它的请求,是希望陆尘能拔除那截不断侵蚀它遗骸、并将死亡与污秽法则扩散开来、污染了整个这片本应神圣之地的寂灭断矛!
作为回报,这缕残念承诺:“…愿以…涅盘失败后…残留的…纯净的混沌凤焰本源…相赠…”
“混沌凤焰本源!”陆尘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可是与他的混沌神体属性完美契合的至高能量之一!
凤凰涅盘之火,本就蕴含生死造化之妙,其本源力量更是无价之宝!
若能吸收,不仅他此刻沉重的神魂伤势可能迅速恢复,甚至他丹田内那原初混沌漩涡都可能产生质的飞跃,凝聚出更强大的力量!
这诱惑,太大了!
陆尘死死盯着那截漆黑断矛。这东西能钉死一头上古神兽凤凰,其蕴含的寂灭之力绝对恐怖到难以想象。
以他如今重伤的状态去触碰,稍有不慎,可能就是神魂俱灭,被其同化为寂灭养料的下场。
为了混沌凤焰本源,冒如此奇险,值得吗?
就在他内心激烈挣扎时,手背上的镜心印记再次传来一阵模糊的意念波动,这次是源自它本身记录的规则信息:“…检测到高优先级寂灭污染源寂灭之楔…拔除该污染源,可显着削弱天外之手借助此锚点对本界规则的渗透强度…符合镜心基础自卫协议…”
拔除这断矛,不仅能得到混沌凤焰本源,还能间接打击那天外之手?
一箭双雕!这个理由,彻底压倒了陆尘心中的犹豫。
与那些窥视此界的渔夫为敌,本就是注定之事,任何能削弱他们的机会,都值得拼命一搏!“干了!”陆尘眼中闪过决绝。
陆尘让碧痕等退到远处,自己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一步步走向凤凰骸骨。
越是靠近,那寂灭断矛散发出的终结意味就越发清晰,仿佛连他周身的镜心印记白光都在被其缓慢吞噬、黯淡。
他尝试调动原初混沌之气包裹右手,缓缓伸向那截断矛的柄部。
然而,当他的混沌之气接触到断矛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断矛的寂灭之力非但没有狂暴地反击,反而与他体内那枚沉寂的寂灭源点晶体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吸引!就像是同源之水相遇,试图彼此交融!他体内的寂灭源点甚至传递出一丝微弱的渴望!
陆尘福至心灵,瞬间改变了策略。
他不再试图用混沌之气去硬抗或隔绝,而是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缕在镜心试炼中刚刚诞生的、更加玄奥的太初之气,将其覆盖在手掌之上。
这太初之气仿佛起到了奇妙的中和剂与桥梁的作用,让他成功触碰到了断矛柄部,那狂暴的寂灭之力虽然依旧让他手掌瞬间失去知觉,却并未立刻沿着手臂侵蚀上来!
握住断矛的刹那,陆尘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拖入了一个纯粹的、只有终结与虚无的黑暗世界!
一个充斥着暴戾、毁灭、要将万物归墟的恐怖意志,攻击他的神魂核心!
这比之前在葬神渊感受到的天外之手意志更加纯粹、更加直接!
就在陆尘的意识即将被这片黑暗吞噬时,他丹田内的寂灭源点晶体,首次不受控制地剧烈震动,爆发出强烈的乌光!
但这乌光并非是为了帮助陆尘抵抗,反而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主动释放出吸力,要贪婪地吞噬掉断矛内部蕴含的、更为精纯庞大的寂灭本源!
一时间,陆尘的体内仿佛成了战场,外来的断矛寂灭之力与内部源点的吞噬之力疯狂冲突、撕扯,他的经脉和丹田如同要被这两股同源却互不相让的力量撑爆!
“我的身体,岂容你们放肆!”陆尘怒吼一声,强忍着身体几乎要解体的剧痛,以混沌神体为根基,以那缕太初之气为核心,强行统合自身的混沌意志,如同定海神针般镇压向这两股失控的寂灭之力!
他以莫大毅力,暂时调和了内外的冲突,将两股寂灭之力都勉强纳入了自身的掌控循环,虽然是在走钢丝,但至少维持了短暂的平衡!
他双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大喝一声:“给我出来!”猛地向外拔除!
“嗤!”
伴随着一种诡异的声响,那截漆黑断矛被陆尘硬生生从凤凰头骨中缓缓拔出了一寸、两寸……
随着断矛的脱离,凤凰骸骨上那黯淡的金红色光晕似乎明亮了一丝,而断矛本身则剧烈震颤起来,发出不甘的嗡鸣,释放出更加浓稠的黑暗,试图反扑。
就在这关键时刻,那团一直悬浮在凤凰骸骨心脏位置、约莫拳头大小、呈现混沌色彩、却又燃烧着淡淡白色火焰的光团,混沌凤焰本源,仿佛拥有灵性一般,感应到了陆尘成功拔矛的举动以及他体内那纯正的混沌气息,猛地一动,化作一道流光,不等陆尘反应,便主动投入了他的丹田气海!
“轰!”
精纯浩瀚、却又带着涅盘生机的混沌凤焰之力瞬间在陆尘体内炸开!
这股力量与他原初混沌漩涡的契合度之高,远超想象!
干涸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磅礴的能量,沉重如铁的神魂创伤在凤焰那蕴含生机的灼烧下飞速愈合、凝练!
原本因消耗过度而黯淡缩小的原初混沌漩涡,迅速膨胀、凝实,旋转速度飙升,颜色从灰紫向着更加深邃、内敛的暗混沌色转变,漩涡中心那点代表着寂灭源点的黑暗,在凤焰的煅烧下,反而变得更加纯粹、稳定!
陆尘的气息如同坐火箭般节节攀升,不仅瞬间恢复巅峰,更是冲破了一层无形的壁垒,达到了金丹后期的层次!力量充盈的感觉再次回归!
实力恢复并精进,陆尘拔除断矛的过程顿时轻松了许多。
“锵”的一声脆响,整截断矛终于被他彻底拔出!
断矛离体的瞬间,凤凰骸骨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笼罩此地的神圣威压似乎都变得纯净、柔和了一些。
但那截断矛在陆尘手中却依旧疯狂挣扎,漆黑的矛身上乌光流转,试图侵蚀他的手掌,甚至引动他体内刚刚平复的寂灭源点再次躁动。
这东西就是个烫手山芋,携带在身边极度危险,但又不能随意丢弃。
陆尘目光扫过那具庞大的凤凰骸骨,灵光一闪。
他迅速引导体内刚刚融合了混沌凤焰、带有一丝凤凰神圣气息的混沌之气,结合手背镜心印记散发出的规则白光,在凤凰骸骨最坚硬、残留神性最浓郁的一块头盖骨上,强行开辟出一个仅有指甲盖大小的临时封印空间。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将剧烈震颤的寂灭断矛,猛地塞了进去,并以骸骨本身残留的神性为牢,以混沌凤焰和镜心规则为锁,暂时将其镇压封存!
随着断矛被封印进凤凰头骨,那躁动的寂灭气息顿时被隔绝、削弱了大半。
虽然还能感觉到其存在,但直接的威胁已然解除。
成功处置了这个危险品,不仅消除了眼前的危机,还为未来深入研究寂灭之力留下了一个可能的样本。
处理完断矛,陆尘稍稍松了口气,立刻来到冷月瑶和苏幼薇身边检查。
或许是受到此地纯净神圣气息的滋养,又或许是陆尘实力突破带来的微弱反馈,两女的气息似乎平稳了一丝。
但就在陆尘将一丝融合了混沌凤焰的全新混沌之气渡入苏幼薇体内,试图温养其肉身时,异变再生!
苏幼薇体内那沉寂的造化本源,在接触到这缕蕴含着涅盘生机与混沌特性的气息时,竟然微微一亮,产生了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吸力,主动牵引、融合起这缕气息!
这并非攻击或排斥,而是一种源自本能的、近乎互补的吸引!
苏幼薇的造化本源代表着生命的创造与极致,而陆尘的混沌凤焰则蕴含着涅盘重生与混沌演化的奥义,两者相遇,竟水乳交融般结合,在陆尘的引导下,于苏幼薇的经脉中缓缓运转,一丝更加玄奥、仿佛能孕育万物、调和生死的混沌生机开始萌芽!
这意外的融合,让陆尘对生之大道有了更深一层的感悟。
更重要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这丝新生的混沌生机,其位格似乎极高,对寂灭之力有着一种天然的净化与平衡效果!
这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或许,将来凭借这种融合后的力量,能成为对抗甚至逆转苏幼薇本体被寂灭黑莲侵蚀的关键!
然而,就在陆尘为这意外发现感到振奋,试图进一步探究时,“嗡!!!”
他手背上的镜心印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强光,一股无法抗拒的、浩瀚的规则之力骤然降临,将陆尘、他的仆从以及昏迷的冷月瑶、苏幼薇全部笼罩!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高阶能量融合,触及镜心禁忌条例!】
【触发强制驱逐机制!】
【目标坐标锁定:放逐之地!】
提示音急促不已。
“糟了!”陆尘脸色剧变,试图抵抗,但在这股针对性的规则力量面前,他刚刚恢复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模糊,空间被强行撕开一道漆黑的裂口,强大的吸力从中传来。
下一刻,天旋地转,所有感知都被剥夺。
……
不知过了多久,陆尘才从剧烈的空间传送不适中缓过神来。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布满砂石的土地上。
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不见日月星辰,只有偶尔划过的、带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色流光。
空气中弥漫着贫瘠、荒芜的味道,灵气稀薄得可怜,反而充斥着一种暴烈混乱的未知能量,让人极不舒服。
他手背上的镜心印记变得极其黯淡,与镜心的联系几近断绝,只有一丝微弱的感应尚存。
放眼望去,四周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怪石嶙峋的荒原,远处隐约传来令人心悸的兽吼和一些不明来源的诡异声响。
碧痕、石魁、小金,以及冷月瑶、苏幼薇都散落在他身旁不远处,似乎都因那强制传送而陷入了昏迷。
镜心这近乎过河拆桥的强制驱逐,是因为他们意外促成的“混沌生机”触及了某种禁忌?还是背后有着更深的算计?
这片被称为放逐之地的陌生荒原,法则迥异,危机四伏,与镜心联系微弱,他们该如何在这绝境中生存下去?
又该如何找到返回之路?那刚刚萌芽的、带来希望的混沌生机,在这片混乱之地,究竟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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