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岭的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牛乳，连身前三尺外的人影都蒙着层毛茸茸的白。韩雪清刚跟着夜玄钰绕过一道山涧，束胸的锦带忽然松了半分，粗硬的锦线勒得她心口发紧，下意识吸了口气，脚步便慢了半拍。脚下忽然一滑——前几日暴雨冲垮了山道，松动的碎石在湿苔上滚出细碎的声响，她重心瞬间往前倾去，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不是怕摔，而是怕束胸彻底松开，暴露藏在襦裙下的平直肩线。
预想中的跌落没到来，反倒撞进一个带着松针气息的怀抱。夜玄钰的手臂揽在她腰间，掌心贴着襦裙下的束胸边缘，温热的触感透过两层布料传来，韩雪清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直起身——动作太急，束胸又往下滑了些，她慌忙用手肘抵住腰侧，借着退步的动作掩住异样，却忘了身后是更湿滑的青苔，脚跟刚沾地，便又要往后倒。
“小心！”夜玄钰的声音就在耳边，这次他只攥住她的手腕，指尖轻轻一拉，便将她带回到坚实的地面。两人离得极近，他垂眸时，墨发的发梢扫过她的额头，带着淡淡的冷香——那是凝神香的味道，三年前她还顶着“韩清”的男装身份时，夜玄钰每次练剑后都会燃这香，说能宁心静气。如今这味道裹着他身上的气息传来，韩雪清的耳尖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不是单纯的羞怯，更多是紧张：她怕夜玄钰察觉她手腕的骨节比一般女修粗，怕他听出刻意压低的声线里藏着的原声。
“多、多谢师兄。”她慌忙抽回手，指尖在袖管里掐了把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低头盯着鞋尖——那是双绣着兰草的女鞋，是她为扮“韩雪清”特意选的，鞋码比平日穿的男靴小了半码，此刻脚趾挤得发疼，倒让慌乱显得更真实。方才那一下，她清晰地感觉到夜玄钰掌心的温度，还有揽在腰间时沉稳的力道——比三年前更扎实，却也让她心跳乱了节拍，一半是当年就有的悸动，一半是身份暴露的恐慌。
夜玄钰也有些不自在，抬手咳了一声，目光转向远处的雾霭：“山道湿滑，师妹跟紧我，踩着我的脚印走。”说罢率先迈步，每走一步都刻意顿一顿。韩雪清盯着他落在碎石上的靴底，忽然发现他踩的都是左边的石头——三年前她还是“韩清”时，走路总喜欢踏左边的石阶，说左边能避开青苔，夜玄钰竟还记得。她心里一暖又一紧，赶紧跟上，小心翼翼地将女鞋放进他的脚印里，尽量不让鞋跟打滑。
萧辰和墨尘走在最前面探路，两人时不时低声交谈，说的是昨晚探查的邪修踪迹。韩雪清竖着耳朵听，却总被身后的脚步声分心——夜玄钰跟得不远不近，刚好能在她走不稳时伸手扶一把，可他越是周全，她越怕露出破绽。沈青落在最后整理药材，路过韩雪清身边时，递来一小包烘干的艾草：“师妹，这艾草能驱湿，你揣在袖管里，免得山道凉浸了关节。”
韩雪清接过艾草，指尖碰到沈青的手便赶紧缩回：“多谢沈师姐。”她能感觉到沈青的目光在她肩上停留了一瞬——她特意穿了件宽肩襦裙遮掩肩宽，可沈青是丹鼎门修士，心思细，说不定已察觉异样。好在沈青没多问，只笑了笑：“你身子看着单薄，可得多注意，待会儿遇着邪修，我们还得靠夜队长和你呢。”
“我……我会尽力的。”韩雪清含糊应着，心里更虚了。她当年以“韩清”之名在灵剑宗修行，修为比现在扮的“韩雪清”高了整整一个境界，可如今为掩身份，只能藏起大半实力，真遇危险，怕是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拖累夜玄钰。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雾霭渐散，前方树林里露出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着，只漏出一道缝隙，邪气混着发苦的药味从缝隙里飘出。萧辰折返回来，压低声音：“队长，山洞里的邪气比昨晚浓了三倍，药味也更重，我刚才靠近时，还听到炉鼎滚动的声音。”
夜玄钰点头，示意众人停下，从储物袋里取出四张隐身符——符纸是灵蚕丝混朱砂做的，边缘还留着他画符时的灵力波动，韩雪清一眼就认出是他的手笔。三年前她还是“韩清”时，总画不好隐身符的“隐气纹”，夜玄钰握着她的手教她，说画符要让灵力顺着指尖走，不能急。那时他的指尖覆在她手背上，温热的，带着练剑留下的薄茧，现在想起来，指尖还会发烫。
“雾隐岭的邪修警惕性高，先隐身靠近，探清情况再动手。”夜玄钰分符时，递给韩雪清特意顿了顿，“这符我按你的灵力波动画的，催动时不用太用力，免得引动邪气。”
韩雪清接过符纸，指尖刚碰到符面，望星亭的记忆便涌了上来——那时她画坏十几张符，气得把纸揉成一团，夜玄钰捡起来展开，笑着说“韩师弟别急，我教你”。如今他竟还记得她的灵力波动，哪怕她已刻意压低修为。她心里一阵发烫，赶紧将符纸贴在衣襟上，灵力催动间，身形隐入雾中。刚要迈步，手腕忽然被轻轻拉住——是夜玄钰，他也隐了形，只剩一道模糊的玄色轮廓，攥着她手腕的手，指腹薄茧蹭过皮肤，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跟着我，别走散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热气拂过耳畔，带着熟悉的温沉。韩雪清没敢应声，怕声音暴露自己，只轻轻点头，任由他拉着，跟在萧辰身后往山洞靠近。她手心全是汗，怕被察觉异常，又怕挣开显得刻意，只能僵硬地跟着，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山洞里比外面暗得多，只有炉鼎下的极阴之火泛着青紫色光，照亮半壁山洞。刺鼻的药味混着噬魂草的腥气扑面而来，韩雪清忍不住皱眉——这味道她太熟悉，三年前追查的灭门案里，凶手就用了噬魂草，当时夜玄钰还陪她分析过药性。借着微光，她看到洞中央摆着个巨大的“血祭炉”，炉身刻着扭曲的蛇纹，正是邪修常用的法器。炉下极阴之火烧得正旺，炉边散落着几株发黑的幽冥花——正是丹鼎门半个月前被盗的药材。
一个黑袍人影背对着他们往炉里投药材，动作迟缓得像被操控。韩雪清观察他的手势，发现药材投放顺序全错了——幽冥花该最后放，他却先投了进去，显然只是个傀儡。她刚想给夜玄钰递眼色，就见夜玄钰松开她的手腕，指尖比出“查探”手势，又指了指炉边的药渣，示意她去收集样本。
韩雪清轻手轻脚绕到炉边，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这是当年夜玄钰教的“踏雪无痕”。炉边药渣堆得很高，除了幽冥花残瓣，还有寒髓草根须。她用指尖捏起一点药渣，刚要放进玉盒，黑袍人忽然转身，一双泛绿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方向，掌心凝聚的邪气化作黑色气刃袭来！
“小心！”夜玄钰瞬间挡在她身前，冷月剑出鞘声在山洞里格外清脆，剑气带着寒气劈开气刃——那寒气她太熟悉，是夜玄钰的寒系功法，三年前他就是用这招帮她挡下妖兽攻击。玄色劲装在火光中划出利落弧度，他挡在身前的侧脸，下颌线比三年前更锋利，却依旧让她安心。韩雪清下意识想拔剑，手刚碰到剑柄又猛地缩回——她现在用的短剑比平日的长剑轻许多，真动手很容易暴露剑法。
“谁在那里？！”黑袍人声音嘶哑如破锣，掌心邪气凝成小蛇形状，朝夜玄钰扑去。萧辰和墨尘立刻现身，长剑出鞘拦住邪修：“邪修休走！”墨尘的火系功法与邪气相撞，发出“滋啦”声响，山洞温度瞬间升高。沈青护在韩雪清身边，递过玉盒：“快收集药渣，这是给盟主的重要证据！”
韩雪清慌忙将药渣收进玉盒，指尖却在发抖——刚才她看到夜玄钰袖口破了个小口，露出一点绷带，显然昨晚探查受了伤，却没告诉任何人。她心里又疼又急，想帮他处理伤口，又怕暴露身份。抬头时，正见夜玄钰与黑袍人交手，他的剑法比三年前更凌厉，寒系灵力与灵剑宗心法融合得愈发娴熟。黑袍人渐渐不敌，虚晃一招往洞外逃，夜玄钰早有预判，一剑挑飞他腰间的储物袋，同时喊道：“萧辰，封洞口！”
萧辰立刻甩出捆仙绳，金色绳子缠住黑袍人脚踝。墨尘趁机上前，一掌拍在他后心，黑袍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瞬间没了气息——竟是个被邪术操控的活死人。韩雪清打开储物袋，里面除了剩余的幽冥花和寒髓草，还有本黑色册子，封面用朱砂画着蛇纹图案——这图案与三年前灭门案现场的标记一模一样，当时她还和夜玄钰说，像是某个邪修门派的徽记。
“果然是他偷了丹鼎门的药材！”沈青凑过来看册子，越看越气，“这配方里还加了修士精血，要集齐七七四十九个修士的精血才能炼成血祭丹，简直丧心病狂！”
夜玄钰检查黑袍人修为，皱眉道：“只是个炼气期修士，灵智早被吞噬，定是傀儡，问不出什么。但这册子和药渣是重要线索，回去交给盟主，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之人。”
众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刚到洞口，韩雪清忽然想起炉身裂缝里卡着块带蛇纹的残片，说不定也是线索。她转身往洞内走：“我去拿块残片，可能是线索。”
夜玄钰立刻跟上：“我陪你去，这里邪气重，别单独行动。”洞内只剩炉鼎余温，青紫色火光已灭。韩雪清蹲在炉边，借着晨光找到陶片，刚要捡起，脚下碰到个硬物——是个小小的青铜铃，表面有些氧化，铃身刻着“清心宗”标记，内侧还刻着“清”和“玄”两个小字。
这是三年前她还是“韩清”时，夜玄钰送的警示铃。当时她说要下山历练，夜玄钰担心她，特意托人求来这铃，说“遇到危险就摇铃，我会找到你”。后来她为引开妖兽让受伤的夜玄钰先走，铃掉进山谷，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
“这是你的？”夜玄钰看到“清心宗”纹路，眼底闪过惊讶——他认得这铃，是当年托人给“韩清”求的，怎么会在“韩雪清”手里？
“嗯，三年前丢的。”韩雪清赶紧用袖子擦了擦铃内侧的刻字，生怕他看到“清”字，“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她声音发颤，怕夜玄钰追问，赶紧将铃放进储物袋，指尖止不住发抖——这铃是身份的铁证，要是被认出来，一切就完了。
夜玄钰看着她的动作，疑惑更深：“我记得你当年丢了铃，还哭了一场，说以后下山没警示铃怎么办。”他故意把“你”说得模糊，想试探她的反应。
韩雪清愣住了——当年她丢铃是为了救夜玄钰，后来没敢说原因，只装哭怕他自责。现在夜玄钰提起，她心里又酸又涩，只能含糊道：“师兄怎么还记得这个？都是小事了。”
“怎么会忘，”夜玄钰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晨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淡影，“那天你蹲在望星亭，手里攥着空铃绳，眼睛红红的像只受委屈的兔子。我还说，以后我就是你的‘警示铃’，遇到危险，我会第一时间护着你。”
这句话像惊雷炸在韩雪清心里——三年前他对“韩清”说过，现在又对“韩雪清”说。她不敢想下去，抬头撞进他温柔的眼眸，那里面的光与望星亭的月色重叠，让她挪不开目光。刚想说些什么，洞外传来萧辰的声音：“队长，该走了，雾要散了，待会儿会有其他修士经过！”
两人同时回过神，韩雪清慌忙起身往洞外走，束胸又松了些，她只能用手死死抵着腰。夜玄钰看着她的背影，疑惑更甚——“韩雪清”走路时微微前倾的姿势，攥着袖管的小动作，都和当年的“韩师弟”一模一样。他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快步跟上。
下山时雾已散尽，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光点。韩雪清走在前面，没注意脚下石头，又差点滑到。夜玄钰追上来，递过一个油纸包：“灵剑宗的桂花糕，早上带来的，还热着，你尝尝。”
韩雪清接过油纸包，指尖碰到他的手便缩回。打开一看，桂花糕切成小块，撒着白糖，没有核桃——三年前她对核桃过敏，夜玄钰竟还记得。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清甜的桂花味在舌尖散开，眼泪瞬间涌上来，赶紧低下头用咬糕的动作掩住哽咽。
“好吃吗？”夜玄钰的眼神满是期待，像当年看着“韩清”吃糕时一样。
“嗯，比三年前的还好吃。”韩雪清点头，用力眨掉眼泪，又递给他一块，“师兄也吃。”
夜玄钰接过时，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他感觉到她指尖冰凉，以为是冷，便说：“山上风大，把披风系紧点。”韩雪清“嗯”了一声，赶紧裹紧披风。前面的萧辰和墨尘对视一眼，悄悄放慢脚步，把空间留给他们。
走到山涧边，韩雪清想起早上的意外，提醒道：“师兄，这里石头还滑，你小心点。”她记得夜玄钰左脚当年受过伤，雨天会疼。
夜玄钰停下脚步，转身伸手：“那你牵着我的手，这样就不会滑了。”他的手掌摊开，薄茧清晰，还有道浅浅的疤痕——是三年前为救“韩清”留下的，当时他用手挡住妖兽的爪子，流了很多血。
韩雪清犹豫片刻，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暖，能完全裹住她的微凉的手，掌心疤痕蹭过皮肤，让她想起当年偷偷给他换药的场景。夜玄钰牵着她一步步走过湿滑山道，脚步沉稳，像三年前在雪地里牵着“韩清”走过结冰的桥面，那时他也是这样，把她的手攥得很紧。
阳光洒在交握的手上，山间风带着桂花香气，吹起韩雪清的发梢。她偷偷看夜玄钰的侧脸，他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嘴角带着浅笑。她忽然觉得，这探查之旅似乎没那么凶险了——重逢的尴尬、身份暴露的恐慌，都在不经意的互动里消散，只剩三年前埋下的默契，还有比桂花糕更甜的心意。
走到山脚，清玄盟的竹屋驻地已在眼前，周围插着绣“清玄”二字的盟旗。萧辰和墨尘先一步进去汇报，沈青拍了拍韩雪清的肩：“师妹，今天辛苦你了，待会儿汇报完，我们煮热茶喝。”
“好，多谢沈师姐。”韩雪清松了口气——今天总算没暴露身份。夜玄钰递来一个小瓷瓶：“这里面是祛邪丹，你沾了邪气，回去服一粒。”
“师兄也服一粒吧，你也沾了邪气。”韩雪清接过瓷瓶，这次没立刻缩回手。
夜玄钰笑了：“好，听你的。”
两人并肩走进竹屋，盟主笑着迎上来：“夜队长，韩师妹，查到什么了？”
韩雪清递过玉盒和册子：“盟主，我们找到丹鼎门被盗的药材，还有这本血祭丹配方，上面的蛇纹图案可能与幕后主使有关。”
盟主翻看册子，脸色沉了下来：“又是血祭丹！看来幕后主使野心不小。夜队长，这次多亏你和韩师妹细心。”
夜玄钰看了眼韩雪清，笑道：“这都是韩师妹的功劳，她发现了噬魂草药渣，还找到带蛇纹的陶片。”
韩雪清脸颊一红：“都是师兄指导得好，我只是做了些小事。”
汇报完众人散去，韩雪清回到自己的竹屋，关上门才敢解开束胸——勒了一天，胸口已红了一片。她拿出铜铃轻轻晃了晃，清脆的铃声在屋里回荡，看着铃内侧的“清”和“玄”，嘴角忍不住上扬。
窗外传来脚步声，夜玄钰的声音响起：“师妹，我煮了热茶，你要不要来喝一杯？”
韩雪清赶紧把铜铃放进抽屉，整理好衣服开门——夜玄钰端着两杯热茶站在门口，笑容温柔。她接过茶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又碰到他的手，这次没躲开，只笑着说：“多谢师兄。”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竹屋旁的桂花树上，花瓣轻轻落下。韩雪清喝着热茶，看着夜玄钰的眼睛，忽然觉得，哪怕顶着“韩雪清”的身份，能陪在他身边，就够了。她不知道这份秘密能藏多久，但此刻，只想珍惜这份重逢的默契，还有悄然滋生的心意。
喜欢清玄雪：仙门男扮女装录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清玄雪：仙门男扮女装录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