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般言语，百里峒君心中已然明了几分。
他眉梢一展，神情不再低迷，正色回应道：
“师兄莫要乱点鸳鸯谱。
想娶我雪月剑仙李寒依，至少也得踏进剑仙境门槛。”
李寒依黛眉微蹙，语气却笃定：“这不算难事。
以小师弟的天赋，半年之内，未必不能与剑仙并肩。”
“当然，若你对他并无心意，那便当我多嘴一句。
可若有情意在，你们本是同门，朝夕相处，机会近在眼前，切莫错过。”
“再说那孩子，天资出众，相貌堂堂，天下多少女子倾心于他，你可得抓紧些。”
“为兄就说到这儿，你从长安一路奔波而来，今夜早些安歇吧。”
酒仙立在一旁，听得这话，心头却起了疑云。
——李寒依对小师弟，究竟是不是动了心？
他默然思索片刻，又叮嘱几句，便悄然离去。
庭院清风拂过，唯余李寒依独自伫立，思绪如云卷云舒。
李寒依回到雪月城的第三日黄昏，
祁长治与司空千珞自于阗国归来。
重踏故土，祁长治心中感慨颇深。
这一趟远行，他的修为跃升一大截，在江湖中也渐渐有了声名。
可这些，远远不够。
他背负血仇，一刻不敢松懈！
“如今我已至武道天象九重，这几日便留在雪月城，参悟浩然碑文，再看看系统万界商城能否换得高深功法。”
“此番闭关，不达陆地神仙之境，绝不出门！”
主意既定，祁长治当即规划好修行之路。
不过在入关之前，他打算先探望几位师兄。
“你这丫头，越长越野了！没得我允许，竟敢擅自离城？”
正当祁长治准备前往拜访司空长枫时，
刚到门口，便听见一阵严厉训斥迎面而来。
屋内，司空千珞低头不语，双手绞着衣角。
忽然，她眼角瞥见门外人影一闪。
“小师叔！”
看清来人是祁长治，她眸光一亮，立刻投去求助的眼神。
念及归途上这丫头还算安分，祁长治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对着司空长枫陪着笑：
“师兄息怒，生气伤身。
千珞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么？”
“话虽如此，可她是我独女，我能不揪心？”司空长枫抿了口茶，语气稍缓。
“牵挂是应当，但管得太紧，反而让她生出逆反之心。”祁长治缓缓说道。
“况且这一路上，她亲历江湖险恶，也见识了顶尖天骄的实力差距。
这样的历练，比困在城里强上百倍。”
“你总不希望，女儿一辈子像笼中雀，只知檐下安稳吧？”
一番话说得诚恳，司空长枫一时语塞。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他转向女儿，板着脸道：
“这次若非小师叔替你求情，定罚你禁足三月！”
“爹，您放心，下次出城一定先禀告您。”司空千珞乖巧应下，随即补充一句：
“而且不用您罚，我自己也要闭关了。”
“闭关？”司空长枫一愣，惊讶看向她，“你从前可是连练功都躲着走，今日怎么转了性？”
往日逼她修行，十次有九次耍赖逃开，如今竟主动提闭关，实在稀奇。
“不闭不行啊！”司空千珞撇嘴抱怨：
“这次出门，打击太大了。
无双城那个小子竟敢伤我，还遇上无心那种怪物。
更别提现在多了个小师叔，一口气打开十三重无双剑匣——那可是剑仙才有的本事！”
“再这样下去，我这个做女儿的，怕是要被甩得看不见影子了……”
“我总不能给爹丢脸吧……”
听罢，司空千珞轻轻一叹，神色有些低落。
说实话，
在离开雪月城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天赋不差。
虽说上面有个唐敛压着一头，可好歹也是雪月城年轻一辈中排第二的人物。
可真正踏入江湖才知道，如今玄天大陆的年轻高手层出不穷，若自己稍有松懈，迟早会被甩在身后。
她身后是雪月城，理应抓住一切机会提升自己，不辜负这身份与资源。
“你能这么想，这次江湖历练也算没白走一趟。”
司空长枫听了这话，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几分欣慰，看着女儿的目光多了些安心——这孩子，总算懂事了些。
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那个小师弟竟以武道天象九重的修为，打开了无双剑匣中的十三柄剑。
这一点，连他都始料未及。
须知，那剑匣历来只认剑仙，非绝顶剑道造诣者不可全启。
而祁长治显然还未至剑仙之境，却能做到如此，足见其潜力非凡。
“对了，你来找师兄，可是有事？”
片刻沉吟后，司空长枫转头看向祁长治，开口问道。
“没什么大事。”
祁长治摇头，“就是来问候一声枪仙师兄，顺便说一句，我最近要闭关了。”
“闭关？”
司空长枫目光微动，随即了然一笑。
他一眼便看穿了祁长治的心思——又要冲击陆地神仙之境了。
当下也不多言，只是含笑点头，满是期许。
告别司空长枫后，祁长治又寻到酒仙百里峒君，告知唐敛已动身前往唐门。
随后，他见到了雪月剑仙李寒依。
“小师弟，突破一事不必强求，尽力而为便是，莫要逼得太紧。”李寒依得知他即将闭关，语气温和却透着关切。
从武道天象跨入陆地神仙，是一次脱胎换骨的蜕变。
单凭能凌空而行这一点，就足以说明此境之难。
而祁长治晋升天象九重尚不久，此刻便急着冲击更高境界，在她看来，未免操之过急。
修行之路，讲究循序渐进，心急反而误事。
“多谢师姐指点。”
祁长治温声回应，唇角微扬，随即告辞离去，着手准备闭关事宜。
大凉王朝，北凉王府。
梧桐苑中，晨光初透。
这一日清晨，徐丰年还在迷糊起身，忽见案几上多了几封密信。
“这是……？”
他眉头一皱，心头掠过一丝疑惑。
“红薯，谁送来的？”
正替他整理衣冠的侍女轻声答道：“世子，信上有标记。”
经她提醒，徐丰年这才注意到，信封一角赫然写着一个“卯”字。
刹那间，他明白过来——是那位便宜老爹安插在他身边的死士“卯”传来的消息。
洗漱完毕，他拆开信件，刚读数息，脸色骤变，整个人猛地清醒，嘴唇微颤，声音几乎发抖：
“老黄……死了？！”
“老……老黄死了？！”
“怎么可能……”
“这老头是不是傻？明知道打不过武帝城那人，还非要去拿回那把破剑？”
“面子真就那么重要？”
他怔在原地，手中攥着信纸，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
信中详述了老黄东行的全过程，细到他在哪家酒楼喝了几碗酒、吃了什么菜，一一记录。
而最后几行附言，更是让他心如刀割——
老黄经脉尽碎，盘坐城头，面朝北方，直至咽气也未曾倒下。
那柄剑，名为“六千里”，是他亲口所取。
“六千里？”
“六千里……六……六千里……”
徐丰年反复低语，脑海中浮现出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那些日子，他们一起骗吃骗喝，饿极了钻进农家偷红薯，顺走字画换银子，夜里挤在破庙里分一碗热汤……
往事如风，吹得他眼眶发热。
徐丰年越是回想，心口就越发压抑，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
那个陪他走过一千多个日夜的人，终究还是走了……
他呆坐在屋中，眼神空茫，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筋骨，站都站不稳。
“这江湖，真值得人拼上性命去争吗？”
许久之后，他抬头望向天空，声音低哑地问了一句。
那一天，他没有出门，也没动一口饭食，连平日里常去的酒肆勾栏都不想去。
整个人像是陷进了回忆里，拔不出来。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亮。
徐啸听说儿子整整一天粒米未进、滴水未沾，立刻赶到了梧桐苑。
“我的小祖宗，你这是跟谁较劲呢？”
他推开房门，看见徐丰年独自坐在床边，头低垂着，一言不发。
才不过一夜，人竟瘦了一圈，脸色苍白得吓人。
徐啸心头一紧，语气里满是心疼。
“爹，你说……我要练到什么境界，才能打赢武帝城那个人？”
徐丰年没理他的话，反而抬起眼，神情复杂地问。
“怎么突然想习武了？”徐啸一愣，下意识笑了下，却笑得有些勉强。
“老黄好歹是我身边最久的人，如今他没了，六柄剑还留在那边。
我不亲手拿回来，这口气咽不下。”
徐丰年咬着牙，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句话。
“武帝城那位，不是说赢就能赢的。”
“他在大凉境内自称第二高手，没人敢争第一。
要胜他，至少得踏入天人大长生之境。”
“以你的根基，为父不敢断言要多久……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也不一定够。”
徐啸顿了顿，语气沉重得像铁。
“一辈子就一辈子。”徐丰年忽然冷笑一声，眼中却燃起火光，“从今天起，我要练武。
总有一日，我要踏进武帝城，把老黄的剑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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