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太和殿的朝会。
弘晏坐在龙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扶手。
昨晚皇后疯癫招供的画面还在眼前晃。
他本以为，凭着 “残害皇嗣、当众失德” 这两条，废后之事十拿九稳。
可刚升朝，朝堂就分成了针锋相对的两派。
“陛下！皇后娘娘残害多位皇嗣，昨夜更是当众招认，此等蛇蝎心肠，早已不配母仪天下！请陛下下旨废后，以正后宫风气！”
御史大夫率先出列，手里举着奏折，声音铿锵有力。
跟着附和的大臣不少，有前朝老臣，也有新晋官员，纷纷叩请废后。
他们早就看不惯富察家独揽大权，正好借这事打压一番。
弘晏眼底刚燃起点希望，文华殿大学士富察?马齐慢悠悠出列。
“陛下，臣以为不妥。”
他穿着一品仙鹤补服，须发皆白，却透着股压人的气势：
“昨夜天寒地冻，皇后娘娘许是着凉发热，头脑糊涂才胡言乱语。
残害皇嗣乃天大的事，无凭无据，仅凭几句疯话就废后，恐难服众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大臣，语气带着点警告：“富察氏累世忠良，从康熙爷到如今，代代辅佐皇室。
皇后娘娘自入宫以来，主持后宫井然有序，不过是偶感风寒失了态，若因此废后，怕是会寒了满朝勋贵的心，也让天下人觉得陛下薄情。”
这话刚落，户部尚书富察?傅恒也出列了。
“臣附议父亲所言。”
他年轻有为，兼管侍卫处，手里握着京畿防务的实权。
语气虽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昨夜坤宁宫动静虽大，却无人亲眼见皇后残害皇嗣，或许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挑拨陛下与皇后的关系。
侍卫处已查明，昨夜有不明人士潜入坤宁宫，此事还需彻查，不能仅凭皇后几句胡话就定案。”
弘晏握着龙椅的手猛地收紧。
傅恒这话，明着是说彻查，实则是威胁！
侍卫处归他管，真要 “彻查”，最后只会不了了之。
富察家一个文官首领，一个手握兵权，朝堂上还有半数勋贵依附他们。
他要是执意废后，怕是会引发朝堂动荡，甚至动摇国本！
“此事…… 容后再议。”
弘晏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看着富察父子躬身退下时眼底的得意，他只觉得一股怒火堵在胸口，却发不出来 。
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他还是被富察家拿捏得死死的！
散朝后，弘晏没回养心殿，径直去了翊坤宫。
龙袍一甩，坐在软榻上，抓起桌上的酒壶就往嘴里灌，酒液洒得衣襟都湿了。
“皇上这是怎么了？”
玥妃凑过来，装作担忧的样子，递上帕子。
薛小宁则坐在一边静静听着。
弘晏一把推开帕子，语气里满是不甘和愤怒：“还能怎么了？富察家！又是富察家！”
“那个毒妇当众招认残害皇嗣，朕本想趁机废了她，可马齐那老狐狸一句‘着凉糊涂’便糊弄过去，傅恒还拿侍卫处威胁朕！”
“朕这个皇帝，就是个傀儡！”
他越说越激动，把酒壶往桌上一摔：
“当年她富察氏选朕，可不是看中朕的才能！不过是觉得朕母家势弱好控制！”
“这些年，他们借着皇后的身份，把持朝政、安插亲信，朕想动他们一根手指头都难！
好不容易盼到她犯了错，还是不能扳倒她，可恨！真是可恨！”
玥妃顺着他的话头，轻轻拍了拍安抚：
“皇上别气坏了身子，富察家恶贯满盈、迟早会遭报应的。”
薛小宁垂下眸子， 没想到富察家的势力这么大，都这样了还没法搬到?
不过这样也好，越是僵持，皇帝对富察家的怨恨就越深。
往后她再推波助澜，就更容易了。
等弘晏发泄够了，薛小宁才递上杯温茶：“皇上息怒。”
“废后之事急不得，但皇后娘娘失德这是事实，富察家想捂，也捂不住。”
弘晏抬眼看向她，眼神里闪过抹诧异， 薇答应这话，倒说到了他心坎里。
薛小宁继续道：“皇上不如先忍着，等过些日子，百姓的议论更烈了，再找个由头，比如‘皇后失德，民心尽失，恐祸乱朝纲’。
到时候就算富察家反对，也挡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弘晏眼前一亮，猛地坐直身子：
“你说得对！民心！富察家能控制朝堂，却控制不了天下百姓的嘴！”
他看着凤舞，越看越觉得这薇答应机灵，忍不住道。
“薇答应倒比朕身边的大臣还懂道理。”
“玥妃单纯耿直，往后宫里有什么事，你多帮着出出主意。”
“是皇上。”
薛小宁躬身应下。
废后不是目的，让玥妃上位，让富察家失势，才是她要的结果。
富察家想保皇后，她偏要让皇后万劫不复；
皇帝想摆脱傀儡命运，她就帮他一把，只是这把 “刀”，最终要为她所用。
将军府的书房里。
瓜尔佳.衍从朝堂回来，面色阴郁重重叹道：“父亲，二弟，今日的朝会简直是笑话！”
“富察?马齐那老狐狸，一句‘皇后着凉糊涂’，便把所有罪责抹了，傅恒还明着暗着威胁陛下，说要‘彻查装神弄鬼之人’。”
“实则是怕咱们揪出皇后残害皇嗣的实据！”
瓜尔佳?贺雄坐在主位上，眉头拧成个 “川” 字。
“富察家这几年是越发嚣张了！”
“横行霸市、无恶不作，逼得百姓求告无门；
傅恒的孙子今日还在酒楼调戏良家女子，打死人不说，还放话‘富察家的人，谁敢动’——
类似这样的恶事，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更失望的还是陛下的态度。”
瓜尔佳?策放在膝上的手，指节泛白：
“咱们将军府手握边塞兵权，靖王（二姐夫）是镶白旗宗室，手里也有京畿防务的一半权力；
凌薇家虽是佟佳旁支，可一旦联合主家，佟佳氏也会站队 。
三家联手，再加上先皇留给陛下的那些老臣，何愁扳不倒富察家？”
不甘心的一拍桌子。
“可陛下偏生疑心重，怕咱们功高盖主，把咱们发配到边塞不说，连靖王都被他处处掣肘！”
瓜尔佳?衍点点头，也有点恨铁不成钢，
“二弟说得对，陛下这些年确实毫无进取，心思全在求长生上。”
“那丘长生谁听过？七十多岁的老头子，要是真能炼出长生丹，他自己怎么不先吃了永葆青春？”
瓜尔佳?雄眼神沉了沉，“听张御医说，陛下最近常喊心口疼，手脚麻木。”
瓜尔佳?策接过话，“凌薇跟我提过，说陛下体内积了很重的丹毒，怕是活不了太久了。”
这话一出，书房里安静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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