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酒吧的办公室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雪茄、威士忌和崭新钞票的独特气味。史密斯·陈，这位曾经的房地产中介，现在的“街区规划顾问”，正襟危坐，面前摊开着一张潦草的117街西区地图。
安德森则显得轻松许多，他靠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黄铜打火机，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现状的满足。
文森没有多余的寒暄，他将一个黑色的运动提包扔在桌上，拉链没有拉紧，露出了里面一叠叠用橡皮筋捆好的美金。
“成立社区巡逻队的事情，不能只靠我们自己去跑。”
文森看着史密斯·陈，
“这件事，你来负责，安德森从旁协助。”
史密斯·陈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落在了那个提包上。他是个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文森的意思。在洛杉矶这种地方，想从市政府和警察局手里拿到许可，尤其是这种带有“有限执法权”的许可，光走正规流程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里面是一百万。”
文森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笔小额开销，
“市政厅和警局那边，需要打点的关系，需要‘润滑’的环节，用它去解决。我只有一个要求，尽快拿到批文。”
一百万！
史密斯·陈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虽然在房地产行业见过不少大额资金流动，但那都是银行账户里的数字。像这样，将一百万现金像一袋杂物般扔在桌上，只为了疏通关系，这种冲击力是完全不同的。
他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是文森对他的考验，也是他彻底融入这个新团队的投名状。
“明白，文森先生。”
史密斯·陈深吸一口气，扶了扶眼镜，
“我会让这笔钱花得物有所值。洛杉矶的官僚体系我了解一些，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文森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安德森：
“你的任务更直接。我们手里的那些店铺，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乱糟糟的了。”
安德森立刻坐直了身体，收起了打火机。
“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赌场、收赃的当铺、皮肉生意，还有服务那些瘾君子的窝点，全部给我整合起来。”
文森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圈出的都是一些偏僻、不起眼的废弃仓库或公寓楼，
“集中到这几个地方，加强看管。我要让117街的明面上，看不到这些东西。”
“我明白了，”
安德森用力点头，“
这样一来，那些整天在街上晃荡的混混和瘾君子也能少一大半。”
“不只是这样。”
文森继续说道，
“通知所有沿街的店铺，门口的卫生必须搞好。联系垃圾清运公司，让他们按时清理垃圾桶，如果他们不来，就‘请’他们来。我要让这条街，从外面看起来就不一样。”
在华雷斯帮派的强大威压下，这些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下去。
安德森带着几个刚刚从“兄弟会”教官手下结束第一轮训练、浑身散发着彪悍气息的小弟，挨家挨户地“通知”。那些平日里懒散惯了的店铺老板，在看到这些眼神和气质都脱胎换骨的“保护者”后，没有一个敢提出异议。
仅仅一周时间，117街西区的面貌就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街边的垃圾桶不再是满溢的状态，墙角的尿骚味淡了许多，店铺门前被清扫得干干净净。最重要的是，那些无所事事、三五成群聚集在街角的混混们，几乎从街面上消失了。整个街区的气氛，开始从混乱无序，向着一种奇特的、被强力约束下的“正常”转变。
处理完这些基础事务，文森将那些被关停和空置出来的店铺资料整理好，再次独自一人，穿过了马路，走进了110公寓大楼。
还是那间熟悉的办公室，裴姨正在修剪一盆兰花。
“看来，你这个新老板当得有模有样。”
裴姨头也没抬，语气里带着一丝赞许。
“还需要向裴姨您多学习。”
文森微微躬身，将一份文件放在了桌上，
“我有一些空出来的店铺，想租给唐人街的商家，价格可以比市场价低三成。”
裴姨修剪兰花的剪刀停在了半空中。她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文森。
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唐人街的大多数的商户，背后代表的就是鸿兴社。让这些商户进入117街西区，就等于是在华雷斯帮的地盘上，插上了鸿兴社的旗帜。这件事说小，是商业合作；说大，就是势力渗透，甚至有可能引发两个帮派之间的严重冲突。
“你不怕华雷斯的高层有意见？”
裴姨问道，“
胡安虽然现在地位高了，但他压不住所有人的声音。”
“这是一个相互信任的过程。”
文森回答得不卑不亢，
“鸿兴社的店铺开到西区，我们的一些生意，自然也可以在东区找到立足之地。当我们的利益深度捆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种合作关系才会比任何口头协议都稳固。”
裴姨沉默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后生可畏的压力。胡安那种人，想的是如何榨干地盘的每一分油水。而文森，想的却是如何将地盘这块蛋糕做大，甚至不惜分出去一部分，以换取更长远、更稳固的利益。
这种眼光和格局，已经超越了一个普通帮派头目的范畴，更像一个真正的掌权者。
“你比胡安，看得远。”
良久，裴姨才缓缓开口，
“你这个提议，我答应了。我会让社团里管事的人去挑选合适的商户，他们会遵守你的规矩。”
“多谢裴姨。”
“另外，你申请社区巡逻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裴姨话锋一转，
“这是件好事。117街需要改变它在警察和市民心中的形象。这件事，我会帮你施加一些影响力，让流程走得快一点。”
得到了裴姨的承诺，文森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回到“来生”酒吧，他直接找到了正在地下室靶场校对枪械的巴蒂。
“巴蒂，联系柯林。”
文森说道，
“我需要一批人，准备开始组建社区巡逻队。”
巴蒂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他。
“要求很简单，”
文森补充道，
“最好是退役军人，身手要好，但最重要的是，背景干净，没有犯罪前科，不能有任何不良嗜好。他们必须要能通过洛杉矶警局的身份背景筛查。”
巴蒂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掏出一部加密电话，走到一旁开始拨号。他知道，这意味着文森的势力，即将拥有一支合法的、可以在阳光下持枪的武装力量。
傍晚时分，处理完一天事务的文森准备返回自己的公寓。洛杉矶的晚霞将天空染成了瑰丽的橙红色，街边的店铺已经亮起了灯。一些居民小心翼翼地走出家门，在焕然一新的街道上散步，脸上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新奇，整条街道上的人虽然看起来少了不少，但是街道里里外外却多了一丝的生气。
就在这时，文森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接起电话。
“是迪克·李先生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正是当初帮他处理身份问题的律师。
“是我。”
“李先生，有个好消息要通知您。”
律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喜悦，
“您在移民局的档案已经处理完毕，之前的一些……不良记录，已经被技术性清除了。您的新长期居留签证今天下午刚刚签发下来，随时可以去领取。”
文森停下脚步，站在117街的街口。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什么，但他已经听不太清了。他看着眼前这条正在发生变化的街道，看着那些属于自己的产业，看着远处渐渐融入夜色的城市天际线。
长期居留签证。
这意味着，他不再是一个随时可能被驱逐的黑户。从法律意义上，他终于在这个国家，这座城市，扎下了自己的根。
挂断电话，文森将手机揣回兜里，抬头看着天空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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