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陈旧建筑特有的霉味,顽固地钻入鼻腔。唐雪猛地睁开眼,意识如同破冰的船,从一片混沌冰冷的黑暗深处艰难地浮出水面。
入眼是刺目的、惨白的灯光。天花板是陈旧的米黄色,带着斑驳的水渍痕迹。身下是硬邦邦的、铺着廉价蓝色消毒床单的检查床。空气里除了消毒水,还弥漫着一丝淡淡的铁锈味——血的味道。
这不是她熟悉的任何安全屋,也不是顾家那间奢华温馨的卧室。记忆如同被撕裂的碎片,带着剧痛汹涌回潮——冰冷的储藏间,秦煊阴鸷的脸,黑洞洞的枪口,顾廷琛惊怒的吼声,还有…手臂上那阵尖锐的刺痛!
她猛地扭头看向自己的左臂!
袖子被高高挽起,露出手肘上方一块明显的青紫和微微的肿胀。皮肤被擦破了几道口子,渗出的血珠已经凝固成暗红色。旁边放着一个打开的、看起来很普通的家用医疗箱,里面凌乱地放着碘伏、棉签、纱布和一些常用药。
“你醒了?”一个带着疲惫和复杂情绪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唐雪循声看去。
顾安玥就坐在检查床旁边的一张旧椅子上。她身上那件香槟色的昂贵礼服已经换下,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男式格子衬衫,下摆胡乱地塞在同样廉价的牛仔裤里。原本精致的盘发散落下来,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也有些干裂。她手里拿着一个沾了碘伏的棉签,显然正准备处理唐雪手臂上的伤。
但此刻,她的动作停住了,眼神复杂地看着唐雪,那里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未褪的惊悸,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和疑虑。
“这是哪里?”唐雪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试图撑起身体,左臂传来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别乱动!”顾安玥立刻按住她的肩膀,力道不大,但带着不容置疑,“伤口不深,但可能有轻微骨裂,需要固定。”她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但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城西一家快倒闭的社区医院急诊室。廷琛哥能找到的最‘不起眼’的地方。”
城西社区医院…急诊室…顾廷琛…
唐雪的目光越过顾安玥,落在急诊室门口那道沉默矗立的高大身影上。
顾廷琛背对着她们,站在门边,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他身上昂贵的黑色礼服外套不见了,只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衬衫后背靠近肩胛骨的位置,有一大块深色的、已经干涸的污渍——是血?还是灰尘?
他听到了动静,缓缓转过身。那张总是冷峻威严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寒霜,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几乎要刺穿人心的审视和巨大的、压抑的怒火,直直地射向唐雪!那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在顾家客厅里曾流露过的、哪怕极淡的温和,只有冰冷的质疑和风暴来临前的死寂。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那把枪。看到了她毫不犹豫用枪指着秦煊的样子。看到了她身上那种与“怯懦真千金”人设截然相反的、属于黑暗世界的冰冷杀伐!
唐雪的心沉了下去。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她的伪装,在顾廷琛面前,被彻底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她迎上顾廷琛的目光,没有躲闪,也没有试图辩解,眼神同样沉静,只是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暗流——警惕、评估,还有一丝被逼入绝境的冰冷决绝。
急诊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救护车鸣笛声,和墙上挂钟滴答走动的声响,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那把枪。”顾廷琛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纸摩擦,带着极力压抑的怒火和冰冷的质问,“哪来的?”
唐雪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否认?顾廷琛不是傻子。解释?任何解释在铁证面前都苍白无力。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触碰着身下粗糙的消毒床单,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着一丝清明。
“廷琛哥!”顾安玥突然站起身,挡在了唐雪和顾廷琛之间,也挡住了那令人窒息的视线交锋。她脸上带着急切和一种刻意的“后怕”,“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雪儿受伤了!秦煊那个疯子!他想要我们的命!雪儿…雪儿她是为了保护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瞬间红了,身体也配合着微微颤抖,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怖袭击中。
“保护你?”顾廷琛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目光越过顾安玥的头顶,依旧死死锁住唐雪,“用一把能瞬间击毙成年男子的军用制式手枪?顾安玥,你告诉我,一个在餐厅洗盘子的女孩,从哪里学会的精准手刀格斗术?从哪里弄来的这种级别的武器?!” 他的质问如同重锤,砸在寂静的空气中。
顾安玥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她的表演并未中断,反而更显“激动”和“委屈”:“我不知道!廷琛哥,我真的不知道!当时储藏间那么黑,秦煊和他的人那么凶,我吓坏了!雪儿她…她可能是吓坏了,情急之下才…才拿了那个人的武器?对!一定是这样!她只是太害怕了!” 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试图将唐雪的行为合理化,归结于“自卫”和“恐惧”下的本能反应。
唐雪看着顾安玥挡在自己身前、微微颤抖的背影,听着她漏洞百出却异常“卖力”的辩解,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冷笑。塑料姐妹花的情谊,在生死关头和巨大秘密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和可笑。顾安玥此刻的“维护”,与其说是为了保护她,不如说是为了保护她们共同隐藏的秘密——关于“深蓝”病毒,关于秦煊的威胁,以及她们各自不为人知的真实身份。
“害怕?”顾廷琛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讽刺,“她开枪时的眼神,可没有半点害怕。那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漠然。” 他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顾安玥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唐雪,回答我!你到底是谁?接近顾家有什么目的?!”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在狭小的急诊室里炸开!顾安玥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完了!廷琛哥彻底怀疑了!
就在这时,急诊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满脸不耐烦的中年医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张检查单。
“吵什么吵?!这里是急诊室!病人需要安静!”医生皱着眉,目光扫过剑拔弩张的三人,最后落在唐雪手臂的伤处,“手臂的片子出来了,轻微骨裂,软组织挫伤严重,需要打石膏固定静养。谁是家属?去缴费办手续!”
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如同在紧绷的弦上猛地一拨,暂时打破了僵局。
顾廷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他知道在这里继续逼问下去不会有结果,反而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深深地、最后看了唐雪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怀疑、愤怒、失望,还有一丝被欺骗的冰冷寒意。然后,他转向医生,声音恢复了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冷硬:“我去缴费。安玥,看好她。” 他刻意加重了“看好”二字,警告意味十足。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急诊室,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如同他此刻压抑的怒火。
医生也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放下检查单离开了。
急诊室里只剩下唐雪和顾安玥两人。
刚才还“激动维护”妹妹的顾安玥,在门关上的瞬间,脸上的焦急、委屈和后怕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冰冷的审视。她缓缓转过身,看向病床上的唐雪,眼神锐利如刀,哪里还有半分“受惊姐姐”的模样?
“枪。”顾安玥的声音同样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军用制式p226紧凑型,黑市都难搞到的型号。你怎么弄到的?还随身带着?你想干什么?” 她一步步走近病床,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唐雪脸上扫视,试图找出任何一丝破绽。唐雪的身手、反应速度、以及那把枪的出现,彻底颠覆了她之前所有的判断!这个“妹妹”,远比她想象的更危险,更复杂!
唐雪靠在硬邦邦的床头,左臂的疼痛一阵阵传来,让她脸色有些苍白。但她面对顾安玥的质问,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嘲弄:“姐姐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刚才替我‘解释’的时候,不是挺卖力的吗?” 她刻意模仿着顾安玥之前那副“维护妹妹”的腔调。
顾安玥被噎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少废话!回答我的问题!那把枪,还有你的身手!你到底是什么人?!秦煊说的诊所,是不是跟你那些‘本事’有关?!” 她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显急迫和咄咄逼人。唐雪的危险性直线上升,让她不得不重新评估这场“合作”的风险!
“我是什么人?”唐雪轻轻重复了一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个为了活命,什么都学了一点的人。至于诊所…”她的眼神骤然变得幽深而危险,如同噬人的寒潭,“我建议你,不要再提这两个字。否则…”她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让急诊室的温度骤降!
顾安玥被唐雪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惊得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触碰那个禁区,眼前这个看似虚弱的女孩,绝对会暴起伤人!这种纯粹源于黑暗和血腥的威慑力,让她脊背发凉。
“好,诊所的事,暂时不提。”顾安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退而求其次,但眼神依旧锐利,“但枪和你的身份,必须说清楚!我们现在是‘盟友’,至少表面上是!如果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带着随时能要人命的东西在身边,我凭什么相信你不会在关键时刻反手给我一枪?!” 她的语气充满了不信任和警惕。唐雪的枪,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悬在她们脆弱的同盟之上。
“信任?”唐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低地嗤笑一声,眼神讥诮地看着顾安玥,“姐姐,你的‘夜莺科技’账户,最近向东欧‘蝰蛇’武器实验室汇入的几笔大额资金,是为了什么?购买插花用的剪刀吗?” 她轻飘飘地抛出一枚重磅炸弹!
顾安玥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脸色瞬间血色尽失!她难以置信地瞪着唐雪,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夜莺科技’!‘蝰蛇’实验室!这些是她最核心、最隐秘的金融操作!她动用了七层加密渠道,自信绝不可能被追踪!唐雪是怎么知道的?!她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你…你监视我的资金流向?!”顾安玥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惊骇和一丝被彻底看穿的恐慌。
“彼此彼此。”唐雪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诛心,“在姐姐往我手机里植入木马、在我房间安装纳米摄像头的时候,我们之间,就不存在什么‘信任’了。我的枪,和你流向武器实验室的钱,性质有什么不同?都是为了自保,或者…达成某些不为人知的目的。”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顾安玥,眼神冰冷刺骨,“所以,别用‘信任’这么虚伪的词来要求我。我们的合作,建立在共同的敌人和冰冷的利益上,仅此而已。”
顾安玥哑口无言。唐雪的话像一盆冰水,将她心中最后一丝试图维系“盟友”关系的幻想彻底浇灭。她看着唐雪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看着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眸,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人,绝非池中之物。她之前的“示好”、“合作”,在对方眼中,恐怕如同跳梁小丑般可笑。她们之间,隔着深不可测的猜忌和无法逾越的黑暗鸿沟。
塑料姐妹花的假面,在利益冲突和生死危机面前,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所谓的同盟,脆弱得不堪一击。
急诊室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两个互相戒备、互相猜疑的女人,在惨白的灯光下无声地对峙。
“药箱给我。”唐雪打破了沉默,声音恢复了那种平直无波的冷静,仿佛刚才激烈的交锋从未发生。她朝那个打开的家用医疗箱抬了抬下巴。
顾安玥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将手边的药箱推过去。她看着唐雪用没受伤的右手,有些笨拙地试图拧开碘伏瓶盖——动作生涩,完全不像一个能熟练使用枪械的人。这巨大的反差,让顾安玥的眼神更加复杂。
唐雪费力地拧开瓶盖,用棉签蘸了碘伏,开始自己处理左臂上的擦伤。她的动作很慢,似乎因为手臂的疼痛而有些吃力,眉头微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那专注而隐忍的样子,又透出一种与她危险身份格格不入的脆弱感。
顾安玥站在一旁,看着唐雪自己处理伤口,几次下意识地想伸手帮忙,却又硬生生忍住。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头翻涌——忌惮、疑虑、一丝被看穿的恼羞成怒,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这个神秘“妹妹”的…好奇?
就在唐雪拿起一卷纱布,试图单手缠绕固定时,她因为手臂的剧痛而手一抖,那卷纱布“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滚到了顾安玥脚边。
顾安玥低头看着脚边的纱布,又抬头看向唐雪因为疼痛而微微发白的脸和额头的冷汗。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弯下腰,捡起了那卷纱布。
她没有递给唐雪,而是直接走到床边,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我来吧。你这样弄不好。”她没看唐雪的眼睛,只是专注地拿起纱布,动作有些生疏但还算轻柔地绕过唐雪受伤的左臂,开始缠绕固定。她的手指偶尔会碰到唐雪冰凉的皮肤,两人都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唐雪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顾安玥低垂的眼睫和紧抿的嘴唇。她能感觉到对方动作里那份极力克制的僵硬和疏离。塑料姐妹的戏,还得继续演下去,至少在顾廷琛和顾家人面前。
纱布缠绕好,用胶布固定住。顾安玥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仿佛完成了一项艰难的任务。“好了。医生说观察半小时,没有头晕呕吐就可以走了。”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平淡。
“谢谢。”唐雪的声音同样平淡。
尴尬而冰冷的沉默再次降临。
就在这时,顾安玥放在旁边椅子上的手包突然震动起来,发出持续的嗡鸣。她走过去拿起包,掏出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苏苏】。
顾安玥看了一眼唐雪,犹豫了一下,还是背过身,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压得很低:“喂,苏苏…”
唐雪靠在床头,闭目养神,仿佛对顾安玥的电话毫无兴趣。但她的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顾安玥刻意压低的通话内容。
“…嗯,我没事…受了点惊吓…廷琛哥也在…”顾安玥的声音带着疲惫,“…对,储藏间…秦煊的人…东西没拿到…被唐雪毁了…”她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听对方说话,然后语气变得更加低沉凝重,“…什么?‘蜂巢’捕捉到异常信号?在病毒数据库节点?…具体位置?!…城西…废弃的第三制药厂仓库区?…你确定?!”
第三制药厂仓库区!
唐雪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那个名字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她!那是她童年噩梦的起点!那个挂着简陋十字架的、伪装成慈善诊所的恶魔巢穴,后期因为“业务扩张”,就搬迁到了那个制药厂废弃的仓库区!那里是“深蓝”病毒最可能的原始研发地之一!
顾安玥还在继续,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对!就是那里!信号特征与原始毒株Alpha-Serpent高度吻合!虽然很微弱,断断续续,但‘蜂巢’不会错!…天啊…苏苏,这可能就是源头!或者至少是重要据点!…秦煊!一定是秦煊!他拿不到密钥,就狗急跳墙,想直接去源头找原始样本或数据!…不行!我们必须赶在他前面!…”
顾安玥猛地转过身,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势在必得的光芒!她完全忘记了刚才的猜忌和冰冷,急切地看向唐雪:“雪儿!‘蜂巢’捕捉到信号了!在第三制药厂废弃仓库区!特征码匹配‘深蓝’原始毒株!秦煊很可能已经去了!我们必须马上行动!抢在他前面拿到原始样本或数据!这是摧毁‘深蓝’的关键!”
她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尖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仿佛唐雪是她可以随意驱使的下属。
唐雪缓缓睁开眼。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异常平静,深不见底,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她看着顾安玥因为激动而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她脸上那种为了“目标”可以不顾一切的狂热,再联想到“灰狼”发来的、关于她资金流向“蝰蛇”武器实验室的报告…
一个冰冷的念头在唐雪心中升起:顾安玥追查“深蓝”病毒,真的是为了所谓的“公道”和“报仇”吗?还是…她也想得到它?那个“最重要的人”的死,究竟是她的动力,还是她用来博取同情、掩饰真实目的的幌子?武器实验室的资金流向…会不会就是在为获取甚至“改进”病毒样本做准备?
塑料姐妹?盟友?在足以毁灭一切的“深蓝”病毒面前,所有的情谊和承诺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第三制药厂仓库区…”唐雪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地名,声音飘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撑着没受伤的右手,慢慢坐直身体,目光平静地迎上顾安玥急切的眼神。
“姐姐,”唐雪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顾安玥耳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你好像很确定,那里有原始样本?也很确定,我们‘必须’立刻去抢?”
顾安玥被问得一怔,脸上的急切凝固了一瞬:“当…当然!‘蜂巢’的信号匹配不会错!秦煊去了就麻烦了!”
“是吗?”唐雪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那姐姐知不知道,那个地方,除了是病毒可能的源头…”她的声音微微一顿,眼神骤然变得幽深而危险,如同凝视深渊,“…还是我当年像实验动物一样,被关押、被注射各种‘药剂’的地方?”
顾安玥的呼吸猛地一窒!她看着唐雪眼中翻涌的、深沉的痛苦和刻骨的恨意,那是绝对无法伪装的真实!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肮脏的血和绝望。”唐雪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秦煊想去?好啊。” 她突然笑了,那笑容美丽却毫无温度,如同冰原上盛开的毒花。
“那就让他去。”
“什么?!”顾安玥失声惊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疯了?!让他拿到原始样本?那后果不堪设想!”
“后果?”唐雪的笑容更加冰冷,“姐姐,你好像忘了,我们刚刚才被秦煊的人袭击过。我现在手臂骨裂,行动不便。廷琛哥就在外面,他对我们充满怀疑。而你…”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顾安玥,“…看起来状态也不怎么样。我们拿什么去‘抢’?靠你那点三脚猫的格斗,还是靠我的…玩具枪?” 她刻意加重了“玩具枪”三个字,嘲讽意味十足。
顾安玥被堵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更何况,”唐雪的目光变得幽深,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扫描着顾安玥的每一丝表情变化,“姐姐对那个地方如此‘热忱’,甚至不惜在廷琛哥随时可能进来的情况下,也要立刻拉着我这个‘伤员’去冒险…这份急切,真的只是因为‘阻止秦煊’吗?”
她的话,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顾安玥竭力隐藏的心思!顾安玥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看着唐雪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恐慌和狼狈感瞬间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你…你什么意思?”顾安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的意思是,”唐雪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姐姐,你的‘医疗箱’,看起来有点旧了。”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了那个被顾安玥随手放在旁边椅子上的、看起来很普通的家用医疗箱上。
顾安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脏猛地一沉!那个医疗箱…是她在储藏间制服那个“维修工”后,从对方携带的工具包里顺手拿走的!当时情况混乱,她只是觉得这个箱子大小适中,可以用来装一些必要的应急物品,比如…她偷偷藏进去的,那个从被唐雪毁掉的设备USb接口上,在混乱中**快速拔下**的、那个造型奇特的黑色U盘!
难道…唐雪看到了?!
不可能!当时情况那么混乱!秦煊踹门进来,唐雪砸设备,拔枪对峙…她怎么可能注意到自己那么隐蔽的小动作?!
“一个旧箱子而已。”顾安玥强作镇定,试图伸手去拿那个医疗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应急用的。”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医疗箱提手的瞬间——
唐雪那只没受伤的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出!精准地、不容抗拒地按在了医疗箱的盖子上!动作快得让顾安玥根本来不及反应!
“应急?”唐雪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锐利如刀,直刺顾安玥的眼底,“我看…更像是姐姐顺手牵羊的‘战利品’吧?” 她的手指微微用力,按着箱盖,目光如同冰冷的锁链,牢牢锁住顾安玥瞬间变得慌乱的眼睛。
“里面装了什么好东西?让姐姐这么紧张?”唐雪微微倾身,凑近顾安玥,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该不会是…从那个被毁掉的设备上,‘不小心’掉下来的…小玩意儿吧?”
轰!
顾安玥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唐雪不仅看到了!她还猜到了!她一直在盯着自己!
巨大的恐慌和被拆穿的羞恼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顾安玥猛地想抽回手,想夺回那个箱子!但唐雪的手如同铁钳般按在箱盖上,纹丝不动!她的力气大得惊人!
“放手!”顾安玥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得尖锐!
“该放手的是你,姐姐。”唐雪的眼神冰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警告,“不属于你的东西,拿在手里…会烫伤的。”
两人在病床边无声地对峙着,目光如同实质般在空中激烈碰撞!一个要抢,一个要压!那个普通的家用医疗箱,此刻成了两人之间角力的焦点,也成了她们脆弱同盟彻底崩塌的象征!
塑料姐妹的情谊?在巨大的秘密和致命的诱惑面前,彻底化为齑粉!
信任?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
急诊室的门把手,就在这时,被人从外面轻轻转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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