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战与李凤瑶对着碗夹生糙米饭笑作一团的温馨,并未能持续太久。宫闱深深,总有人见不得这般“不合规矩”的景象。尤其是那位居于慈宁宫、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
太后并非萧战生母,乃是先帝元后,当今皇帝登基后尊为太后。她出身百年清流世家,最重礼法规矩,对李凤瑶这等“将门虎女”,自选秀之日起便颇有微词。先前李凤瑶屡屡“惊世骇俗”之举,诸如御前辩使、演练禁军,早已传入她耳中,令其大为不悦。如今竟听闻七皇子与其越发亲近,甚至一同在院中食用粗鄙之物,更是觉得有损天家颜面,玷污皇子清誉。
“不成体统!”慈宁宫内,太后将手中的茶盏重重顿在案几上,眉宇间凝着一层寒霜,“那李擎之女,未免太过放肆!选秀入宫,不知安分守己,习学女德女训,反倒整日舞刀弄枪,抛头露面,如今竟引得景腾(她尚不习惯称萧战)也行为失据!长此以往,皇家威严何在?”
侍立一旁的刘嬷嬷是太后心腹,最是懂得察言观色,立刻躬身道:“太后娘娘息怒。那李秀女确是野性难驯,缺乏管教。不如……让老奴去储秀宫走一遭,好好提点她一番宫中的规矩?免得她日后更加不知天高地厚。”
太后沉吟片刻,微微颔首:“也好。你去告诉她,既入了宫,便要守宫里的规矩。莫要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和皇子的一点青眼,便忘了自己的身份!”
“老奴明白。”刘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领命而去。
刘嬷嬷在宫中积威已久,乃是教导先帝嫔妃礼仪的老人,寻常宫妃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她带着两名小宫女,端着架子,一路目不斜视地来到储秀宫西院。
彼时,李凤瑶刚送走萧战,正站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下,微微活动着手腕,脑海中仍在推演祭祀那日可能出现的各种变故及应对之策。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她沉静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刘嬷嬷走进院子,见李凤瑶并未像其他秀女那般见到她便立刻上前躬身行礼,心中不悦更甚。她清了清嗓子,刻意拔高了声调,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李秀女,好大的架子啊!见了老奴,也不知行礼问安吗?这储秀宫的规矩,看来是还没学到家!”
李凤瑶闻声,缓缓转过身。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素净的常服,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清冽之气。她目光平静地看向刘嬷嬷,并未因对方是太后身边红人而有丝毫怯懦,只是依着寻常礼节,微微颔首:“刘嬷嬷安好。”
这平淡的回应,在刘嬷嬷看来更是怠慢。她冷哼一声,三角眼将李凤瑶从头到脚挑剔地扫视一遍,语气尖刻:“老奴可当不起秀女这声问安!瞧瞧你这站姿,松松垮垮!走路步子迈得那般大,裙裾生风,哪有一点闺阁千金、未来嫔妃的娴静仪态?倒像个……像个行走江湖的莽撞之人!”她刻意省略了更难听的词,但鄙夷之色尽显。
若是寻常秀女,被宫中积年的老嬷嬷如此训斥,只怕早已吓得脸色发白,惶恐请罪了。然而李凤瑶却依旧站得笔直,如同雪中青松。她迎着刘嬷嬷挑剔的目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向前踏了半步,声音清晰,不卑不亢:
“嬷嬷此言,请恕凤瑶不敢全然认同。”
刘嬷嬷一愣,没料到她竟敢反驳。
李凤瑶继续道,语气沉稳:“嬷嬷言及请安。凤瑶幼承庭训,所知军中请安,乃是单膝点地,抱拳致意,以示对上级的尊崇与服从。若按此礼,凤瑶恐力道拿捏不当,冲撞了嬷嬷,反为不美。”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脚下,“至于步履大小……凤瑶以为,行走坐卧,首重稳健。步子大些,方能根基牢固,遇事不慌。若按嬷嬷所言,弱柳扶风,纤步蹒跚,万一宫中突发变故,譬如走水、惊驾,连跑都跑不动,躲都躲不及,届时,这‘娴静仪态’,可能护得住自身安危,还是能护得住主子周全?”
她这一番话,逻辑清晰,掷地有声,将刘嬷嬷那套虚浮的“规矩”批驳得体无完肤,更是直接将问题提升到了“安危”与“实效”的层面。那“走水”、“惊驾”的字眼,更是让刘嬷嬷心头一跳,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你……你强词夺理!”刘嬷嬷被噎得胸口发闷,指着李凤瑶,手指都在发抖,“宫中自有宫中的法度!岂容你拿军中那套野路子来比拟?你这是藐视宫规!藐视太后娘娘!”
“嬷嬷言重了。”李凤瑶神色不变,“凤瑶并非藐视宫规,只是认为,规矩当以人为本,以实为基。若规矩只能养出遇事则慌、手无缚鸡之力的娇花,而非能应对变故、甚至护佑他人的栋梁,那这规矩,是否也需变通一二?”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刘嬷嬷气得浑身发颤,她在这宫里几十年,还从未被一个小小秀女如此顶撞过,当下便想拿出更严厉的架势压人。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清朗而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男声:
“本王倒觉得,瑶姑娘此言,甚是在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战去而复返,正站在院门口。他显然是听到了里面的争执,脸色微沉,大步走了进来。他先是不着痕迹地看了李凤瑶一眼,见她安然无恙,神色平静,心下稍安,随即目光转向刘嬷嬷,虽依旧保持着对长辈的礼节,但语气却带着属于皇子的威仪:
“刘嬷嬷,您是宫里的老人,教导规矩自是尽心。不过,瑶姑娘方才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宫中规矩固然重要,但也要因时制宜。如今北狄贼心不死,阴谋暗藏,祭祀大典在即,正是用人之际。瑶姑娘通晓兵法,机敏果决,其所言‘稳健’、‘应对’,正是当下所需。这规矩,有时候,‘实用’比‘好看’更重要。您说呢?”
他这番话,既给了刘嬷嬷台阶下,又明确地表达了对李凤瑶的支持,更是将个人行为上升到了“为国效力”的高度。
刘嬷嬷看着眼前这位气势已然不同往日的七皇子,又想起太后娘娘的吩咐终究只是“提点”,而非“严惩”,再纠缠下去,只怕自己也讨不到好。她脸色变幻了几下,最终只能强压下心头怒火,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对着萧战福了一礼:“殿下说的是……是老奴思虑不周了。李秀女……确有过人之处。”
说完,她也不敢再多留,带着满腹的憋屈和恼怒,灰溜溜地领着两个小宫女,快步离开了西院,那背影,颇有几分仓皇之意。
看着刘嬷嬷离去,萧战这才松了口气,转向李凤瑶,眼中带着关切和一丝无奈的笑意:“这深宫里,总是少不了这些繁琐规矩和……别有用心之人。你没受委屈吧?”
李凤瑶摇了摇头,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后又放松下来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暖意:“不过几句口舌之争,何来委屈。倒是你,怎么又回来了?”
萧战摸了摸鼻子,笑道:“想起祭祀布防还有个细节想与你确认一下,走到半路不放心,就折回来了。幸好回来了。”
阳光依旧明媚,院中槐树静立。方才那场风波,似乎并未在李凤瑶心中留下多少痕迹。她转身走向石桌,上面还摊着那张布局图,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既然回来了,便说说你说的那个细节吧。”
宫规与本性,娇花与栋梁,在这深宫之中,碰撞从未停止。但有些人,注定不会被规矩束缚,她们的光芒,终将穿透重重宫墙,照亮自己选择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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