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储秀宫各处陆续点起了灯。晚膳时分刚过,秀女们三三两两在院中散步消食,或聚在房里做些针线、说些闲话,气氛看似平和。李凤瑶坐在窗前,就着一盏明亮的油灯,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根用来练习腕力的光滑木棍,神情专注,仿佛白日里那方丢失的帕子从未存在过。春桃侍立在一旁,眉眼间仍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焦虑,不时偷偷望向门口,却又在自家姑娘沉静如水的姿态中,勉强按捺住不安的心绪。
忽然,一阵略显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西院的宁静。紧接着,一个穿着鹅黄色宫装、平日里与张莲儿走得颇近的姓王的秀女,手里捏着一方素白帕子,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惊诧与窥得隐秘的兴奋神情,几乎是跑着冲进了院子,声音尖利地嚷了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大家快来看啊!”
这一嗓子,立刻将附近厢房里的秀女们都引了出来,纷纷聚拢过来,七嘴八舌地问道:“王姐姐,出什么事了?”
“你手里拿的什么?”
“怎的如此惊慌?”
那王秀女见人聚得多了,更是扬高了声音,将手中的帕子高高举起,刻意让众人看清那角上绣着的“瑶”字和竹叶纹样,语气夸张地说道:“我方才从东宫角门那边路过,想着抄近路回来,谁知就在那墙根底下,捡到了这个!”她目光一转,精准地投向李凤瑶房间的方向,意有所指地拔高音调,“这……这好像是李秀女的贴身帕子吧?怎么会掉在东宫那边?那可是太子殿下居住的地方啊!”
“东宫角门?”
“李秀女的帕子?”
“这……这怎么可能?”
人群瞬间哗然,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惊疑、探究,甚至是一丝幸灾乐祸,齐刷刷地射向那扇依旧安静的房门。女子贴身之物出现在东宫附近,这其中的意味,足以引发无数不堪的遐想。在这个名节重于性命的时代,这等事情,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就在这时,张莲儿恰到好处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痛心,几步走到王秀女身边,接过那方帕子,仔细看了看,随即转向李凤瑶的房门,声音带着一种虚伪的关切,却又足够让所有人都听见:“李妹妹!这、这当真是你的帕子吗?你……你怎么如此不小心?这帕子怎么会跑到东宫那边去了?莫非……莫非你私下里……”她话未说尽,但那未尽之语,比直接指控更令人浮想联翩。
“吱呀”一声,房门被从里面拉开。李凤瑶站在门口,手里还握着那根木棍,神色平静无波,仿佛眼前这喧嚣的场面、那高举的帕子、张莲儿意有所指的诘问,都与她无关。她的目光淡淡扫过一脸得意的王秀女,最后定格在演技浮夸的张莲儿脸上。
“张姐姐,”李凤瑶开口,声音清越,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低了周围的议论声,“你方才说,这帕子是在东宫角门捡到的?”
“自然是真的!王妹妹亲眼所见!”张莲儿挺直了腰板,以为李凤瑶要辩解帕子的去向,立刻强调道,“众目睽睽,证据确凿!李妹妹,你还是老实交代,为何你的贴身之物会出现在那里?是不是你私下与人……”她故意停顿,留下引人遐想的空间。
然而,李凤瑶并未顺着她的话头走。她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极淡的、带着冷意的笑容,缓步走下台阶,来到张莲儿面前,目光如炬,直视着她的眼睛:“张姐姐,我记得很清楚。昨日未时三刻左右,我曾邀你一同去御园赏菊,你说身子乏累,想在房中歇息,婉拒了我。可有此事?”
张莲儿被她问得一怔,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下意识地点头:“是……是有这么回事。那又如何?这跟帕子有什么关系?”
“关系就在于,”李凤瑶语气陡然转厉,声音清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我昨日独自去御园,回来之后,便发现这帕子不见了!而我记得,在我离开期间,似乎有人看见张姐姐你,曾独自一人,在我这西院附近徘徊良久!”
她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住张莲儿瞬间变得有些慌乱的脸:“我原本还想,是不是我自己不小心将帕子遗落在了何处,正想着今日再仔细找找。却没想到,它竟然‘跑’到了东宫角门!张姐姐,你昨日既然身子乏累,不在自己房中好生歇着,却跑到我这西院来做什么?莫非……是你拿了我的帕子,又特意‘送’去了东宫角门,好演今天这出戏,来诬陷于我?!”
这一番连消带打,逻辑清晰,直指核心,瞬间将矛头调转!
人群再次哗然,这次的目光却大多投向了张莲儿。是啊,李秀女昨日确实邀约过张莲儿,张莲儿也确实以身体不适推脱了。若她真的身体不适,为何不在自己房中,反而出现在李秀女住处附近?这时间、这地点,未免太过巧合!
张莲儿被李凤瑶问得措手不及,脸色瞬间涨红,又转为煞白,眼神闪烁,慌乱地摆手:“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拿你帕子了?你血口喷人!分明是你自己行为不端,还想赖在我头上!”
“我行为不端?”李凤瑶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逼视着她,“那敢问张姐姐,我昨日未时三刻之后,人在御园赏菊,可有宫人内侍为证?而你,张姐姐,你当时人在何处?可有证人证明你一直待在房中,从未出来,更未曾靠近过我的房间,碰过我的东西?!”
“我……我……”张莲儿被她逼问得节节败退,张口结舌,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辩解。她确实偷偷溜进了李凤瑶的房间,此事若深究下去,对她极为不利。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礼仪嬷嬷沉着脸赶了过来。她先是严厉地扫视了一圈聚在一起的秀女们,然后目光落在张莲儿手中那方帕子上,又看了看神色镇定自若的李凤瑶和惊慌失措的张莲儿,眉头紧紧皱起。宫闱之中,最忌讳这等污人清誉之事。
“怎么回事?”嬷嬷声音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莲儿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忙将帕子递过去,抢着说道:“嬷嬷!李妹妹的帕子在东宫角门被找到,她定然是私下与人相会!弟子正欲揭发,她、她却反诬陷是弟子拿了她的帕子!”
嬷嬷接过帕子,看了看上面的绣字,又看向李凤瑶:“李秀女,你有何话说?”
李凤瑶不卑不亢,行了一礼,将方才对张莲儿的质问,条理清晰地向嬷嬷复述了一遍,最后道:“嬷嬷明鉴,弟子昨日行踪清晰可查,反倒是张秀女,她既称身体不适,却出现在弟子院外,行踪可疑。这帕子究竟是如何去到东宫角门的,还望嬷嬷详查,还弟子一个清白!”
嬷嬷久居宫中,见惯了各种伎俩,此刻看张莲儿那慌乱的神色和语无伦次的辩解,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正要开口,忽然听到院门外传来一声清朗却带着明显不悦的男声:
“何事如此喧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七皇子萧景腾不知何时已站在院门口,面色沉静,目光却隐含威压,扫过全场。他身着皇子常服,显然是听闻动静特意赶来的。
见到萧景腾,张莲儿心中更是慌乱,而其他秀女则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
萧景腾迈步走进院子,先是对嬷嬷点了点头,然后目光直接落在李凤瑶身上,见她安然无恙,神色平静,眼底的冷意才稍缓。他转而看向嬷嬷手中的帕子,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方才在门外,事情原委,本王已听了个大概。”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张莲儿,那眼神锐利得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关于瑶姑娘昨日的行踪,”萧景腾声音清晰,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听见,“昨日未时三刻直至申时末,瑶姑娘一直在本王的御书房内,与本王一同阅览兵书,探讨边关防务。本王,以及御书房当值的所有内侍,皆可作证。”
他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七皇子亲自作证!而且是在御书房这等严肃之地,阅览兵书!这不仅仅是为李凤瑶提供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彻底洗刷了她“私会”的嫌疑,更是无形中抬高了她的身份——能与皇子一同阅览兵书、探讨军国大事的秀女,岂是寻常人物?
萧景腾的目光再次落在面无人色的张莲儿身上,语气转冷:“至于张秀女……你口口声声指控他人,却连自身行踪都交代不清,言辞闪烁,前后矛盾。嬷嬷,”他转向礼仪嬷嬷,“宫规森严,诬陷他人,败坏清誉,该当何罪?”
嬷嬷此刻心中已然明了,立刻躬身道:“回七殿下,按宫规,诬陷他人者,当罚抄《宫规集》二十遍,禁足思过,以观后效。”
萧景腾微微颔首,不再看几乎瘫软下去的张莲儿,只对嬷嬷道:“那便依宫规处置吧。”说完,他目光柔和地看了李凤瑶一眼,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仿佛只是顺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嬷嬷得了七皇子明示,立刻板起脸,对失魂落魄的张莲儿厉声道:“张秀女!你可知错?还不回去闭门思过,将《宫规集》抄写二十遍!未有允许,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张莲儿在王秀女的搀扶下,灰头土脸,几乎是哭着被带离了现场。一场精心策划的诬陷,在李凤瑶的冷静反击和萧景腾的强势介入下,顷刻间土崩瓦解。
围观的秀女们看向李凤瑶的目光,彻底变了。先前或许还有轻视、嫉妒,此刻却多了深深的忌惮与一丝敬畏。这位李秀女,不仅自身手段了得,更有七皇子如此明确的维护……这储秀宫的风向,怕是真的要变了。
李凤瑶站在原地,看着张莲儿狼狈离去的背影,眼神冰冷。经此一事,张莲儿短期内应是不敢再兴风作浪了。但她知道,这深宫之中的明枪暗箭,绝不会就此停止。
她抬头,望向萧景腾离去的方向,心中那份暖意,悄然又深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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