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是被一阵压抑的啜泣声和外面隐约传来的嘈杂惊醒的。沉睡了不知多久,意识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被拽回现实,首先感受到的是全身骨头散架般的酸痛和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尤其是腰腹间,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经。
他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天光已经大亮,从窗户破损处透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啜泣声来自床边,是小凯。男孩趴在阿雅身边,肩膀微微耸动,显然刚哭过。阿雅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得透明,但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外面的嘈杂则混合着多种声音——金属的敲击声、人们的呼喊交谈、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烤肉的香气?这味道让饥肠辘辘的林烨胃部一阵痉挛。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动作牵动了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
“你醒了?”雷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似乎一直守在那里,左臂依旧固定着,但脸上洗去了血污,换上了相对干净的衣物,虽然难掩疲惫,眼神却清亮了许多。她走过来,递过一个装水的破旧铁罐。“喝点水。老查理刚让人烧开的。”
林烨接过,小口喝着微烫的开水,干渴的喉咙得到滋润,精神也稍振。“外面……怎么回事?”他声音依旧沙哑。
“清理得差不多了,正在埋人。”雷娜的语气很平淡,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缴获的东西也初步分了下,老查理在主持。有些人……想稍微放松一下,毕竟,活下来了。”
活下来了。简单的三个字,背后是八条逝去的生命和满地的鲜血。那丝烤肉的香气,想必是来自缴获的变异鼠肉,是对幸存者的一种慰藉,却也透着废土生存的残酷底色。
“扶我出去看看。”林烨放下水罐,语气坚定。
雷娜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用没受伤的右手搀扶住他的胳膊。林烨借力站起,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咬牙忍着,一步步挪向门口。
走出屋子的瞬间,强烈的光线让他眯了眯眼。峡谷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昨日的血腥战场已经被大致清理过。尸体不见了,大部分血迹被沙土掩盖,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无法散尽的铁锈味和淡淡的焦糊味。破损的大门被用粗大的木梁和缴获的金属板临时加固,几个男人正在老查理的指挥下,用简陋的工具修建更坚固的门闩。
空地的中央,升起了一小堆篝火,上面架着烤得滋滋冒油的肉块,香气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围着火堆的幸存者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复杂表情。有人默默地吃着分到的少量肉食,眼神空洞;有人低声交谈,比划着昨天的战斗;还有几个轻伤者靠在岩壁下,看着忙碌的人群,目光中既有庆幸,也有挥之不去的恐惧。
而在峡谷一侧新开辟出的一片空地上,正在进行一场肃穆的仪式。
八具用相对干净的破布包裹着的遗体,整齐地排列在地上。没有棺木,只有简陋的担架。老查理站在最前面,佝偻的身躯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苍老。他手里没有经文,只是沉默地看着每一张被白布覆盖的脸,仿佛要将他们的样子刻在心里。
幸存的人们渐渐安静下来,自发地围拢过去。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吹过峡谷的呜咽声,和铲子挖掘泥土的沙沙声。
林烨在雷娜的搀扶下,慢慢走到人群后方。他看着那八个再也不会醒来的同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记得其中几个人的面孔——那个总是抢着干重活的大个子,那个有点结巴但眼神清澈的年轻人,那个在最初分配食物时悄悄把多出来的一点让给孩子的沉默男人……
他们的名字,他甚至还没完全记清。
埋葬的过程简单而迅速。坑挖得不深,但足够容纳逝者。当一铲铲泥土落下,覆盖在白色的布料上时,人群中终于响起了压抑不住的哭声。起初是细微的抽泣,渐渐连成一片。这哭声里,有悲伤,有恐惧,也有对命运无常的控诉。
一个失去了儿子的老妇人瘫坐在地上,捶打着地面,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她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割在每个人的心上。
林烨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嘴唇紧抿。他没有哭,但眼眶酸涩得厉害。作为领导者,他必须保持冷静,但内心深处涌起的愧疚和沉重,几乎要将他压垮。是他决定在这里建立据点,是他带领大家战斗……这些人的死,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老查理完成了最后的填土,用脚将泥土踩实。他转过身,面向沉默哭泣的人群,深吸一口气,用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说:
“孩子们,都别哭了。”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泪痕交错的脸,“柱子、铁头、阿旺……他们走了,是为了咱们大家能活下去。他们用命,给咱们换来了喘口气的机会,换来了这些枪,这些粮食!”
他指着堆放战利品的角落,声音提高了一些:“咱们得替他们看着!看着咱们这个‘曙光’基地,能不能真像它的名字一样,亮起来!咱们得活下去,活得更好!这样,他们才没白死!”
朴实无华的话语,却带着一种扎根于废土生存逻辑的力量。哭声渐渐低了下去,人们抬起头,看着老查理,看着彼此,眼中除了悲伤,更多了一丝必须要坚持下去的决绝。
“现在,”老查理挥了挥手,“该吃的吃一口,该喝的就喝一点。然后,有力气的,跟我继续干活!把咱们的家,守得更牢!”
人群慢慢散开,回到篝火旁,回到工作岗位。悲伤并没有消失,只是被埋进了心底,转化成了生存的动力。
林烨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老查理用他的方式,稳定了人心,凝聚了力量。这让他意识到,一个聚居地的生存,不仅仅需要武力和技术,更需要这种源自共同经历的情感纽带和坚韧的意志。
他示意雷娜扶他过去。
“查理叔。”林烨走到老查理身边。
老查理转过身,看到林烨,脸上挤出一丝疲惫的笑容:“林小子,你怎么出来了?得多休息。”
“我没事。”林烨摇摇头,目光落在那八个新隆起的土包上,“辛苦你了。”
“唉,应该的。”老查理叹了口气,“都是好孩子啊……”
沉默片刻,林烨低声道:“他们的名字,要记住。以后……如果有条件,要立一块碑。”
老查理重重地点了点头:“嗯,记下了。柱子、铁头、阿旺……”
他一口气念出了八个名字,一个不差。
林烨将这些名字默默记在心里。然后,他转换了话题,也是当前最紧迫的现实:“防御工事必须尽快完善。缴获的材料,要充分利用起来。还有,我可能需要你帮我找一些东西。”
“你说。”老查理立刻打起精神。
“一些……可能含有微弱能量的东西。比如特殊的电池,或者看起来不寻常的矿石、零件。”林烨描述得很模糊,他自己也不确定到底什么能对修复系统有用,只能凭感觉尝试。“另外,巴洛克那张地图,待会儿拿给我看看。”
“好,我留意着。地图在我那儿,这就去拿。”老查理应承下来,转身去取地图。
雷娜一直站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此时才开口:“你觉得,那种‘感觉’还能回来?”她指的是林烨那种诡异的预判能力。
林烨望着峡谷上方那片被硝烟稍稍污染的蓝天,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它很重要。我们必须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变强。”他顿了顿,看向雷娜,“你的伤怎么样?”
“死不了。”雷娜活动了一下右臂,“比你的轻。再过两天,就能重新拿枪。”
她的语气依旧干脆,但林烨能感觉到,经过这次并肩血战,两人之间那种最初的戒备和交易关系,似乎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信任。这是一种在生死边缘淬炼出的纽带。
老查理很快拿来了那张从巴洛克身上搜出的区域地图。地图绘制在一种鞣制过的兽皮上,边缘磨损严重,但上面的线条和标记还算清晰。除了标注一些已知的水源、小型掠夺者团伙活动区域外,最引人注目的是地图边缘,用醒目的红色标记了一个符号,旁边潦草地写着几个字:“旧世仓库?危险!”
这个标记,距离他们所在的峡谷,大约有两到三天的路程。
“旧世界仓库……”林烨的手指抚过那个标记,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危险往往与机遇并存。一个未被完全洗劫的旧世界仓库,可能意味着急需的药品、工具、甚至是能源设备。
但这需要从长计议。当前的首要任务,是消化战利品,恢复元气,稳固基地。
他将地图小心收好,对老查理和雷娜说:“先处理好眼前的事。等大家伤势好转,防御稳固,我们再商量下一步。”
日落时分,峡谷内点燃了更大的篝火。人们围坐在一起,分享着简单却来之不易的食物。没有人喧哗,气氛依旧沉重,但相比昨日的绝望,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平静和对未来的渺茫希望。
林烨坐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焰,感受着伤口隐隐的抽痛和体内难以言喻的虚弱。胜利的喜悦是如此短暂,甚至难以捕捉,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伤痛和对逝者的缅怀。
然而,就在这片悲伤与沉重的氛围中,他依稀感觉到,脑海中那沉寂的、布满裂纹的pdA虚影,似乎再次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一点点,仿佛一颗即将熄灭的星辰,在无尽的黑暗深处,顽强地透出了最后一丝微光。
这微光如此脆弱,却让林烨在凛冽的夜风中,感受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和……方向。
路还很长,但至少,他们还活着,还有继续走下去的机会和……或许存在的,那么一点点不寻常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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