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又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无声的波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满身泥污的女人,和她脚边那座不可思议的土豆小山上。
里正那一声“活菩萨”,像一道惊雷,把苏晚晚从刚才那场生死一线的对峙中,彻底炸醒了。
她看着周围那些村民一张张震惊、狂热、贪婪、敬畏的脸,脑子里那根紧绷到快要断裂的弦,忽然就松了下来。
她活了。
不光活了,她好像还找到了一张,比那副军事布防图更安全的,护身符。
她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脸上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苍白,但眼神已经彻底变了。她迎着所有人的目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露出一个有些虚弱却无比真诚的笑。
“各位乡亲,大家别…别这么看着我,我担待不起。”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颤音,听起来格外可怜,也格外可信。
刘婶第一个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冲到她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嘴里念叨着:“哎哟我的好闺女,你没事吧?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刨这么多东西,累坏了吧!”
这亲热的举动,像一个信号。
苏晚晚顺势靠在刘婶身上,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她指着那堆土豆,用一种带着点献宝意味的,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语气说:“我…我也没想到,它能长这么多。”
“这是什么神仙果子啊?”一个胆子大的村民忍不住问,眼睛死死盯着那堆土豆,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苏晚晚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我也不知道它到底叫什么。是很久以前,有个云游的老食客,看我可怜,给了我几颗种子。他说这东西能当饭吃,产量高,让我好生种着,别饿死。”
“云游的老食客?”
“神仙指路啊这是!”
村民们立刻就脑补出了一场深山藏高人,慧眼识明珠的戏码。这个解释,比“苏晚晚自己发现了神种”要合理得多,也更容易让人接受。
苏晚晚看着众人信服的表情,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她知道,最关键的一步来了。
她看向里正,里正也正用一种无比复杂的眼神看着她。有激动,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臂的探究。
苏晚晚深吸一口气,走到里正面前,微微弯了弯腰:“里正大伯,这东西既然是上天赐给我们清溪村的福气,就不能我一个人占着。这东西怎么种,我都记着呢。我愿意把法子教给大家。等明年开春,家家户户都种上,就再也不怕饿肚子了!”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掷地有声。
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村民都愣住了。他们想过苏晚晚会把这东西当成宝贝藏起来,想过她会用这个漫天要价,却唯独没想过,她会这么轻易地,就把这天大的好处,分给所有人。
“叶家娘子…你…你说的是真的?”里正的嘴唇哆嗦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然是真的。”苏晚晚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干净得像一汪清泉,“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乡里乡亲,我一个人吃饱了,看着大家伙儿挨饿,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轰!
人群彻底沸腾了。
“叶家娘子真是菩萨心肠啊!”
“我们清溪村有福了!有福了!”
感激和赞美声,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刚才那些眼神里的贪婪和怀疑,瞬间被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所取代。
苏晚晚没有被这阵势冲昏头脑。她弯下腰,从那堆土豆里,挑出几个最大,品相最好的,用自己的衣角擦干净上面的泥土,恭恭敬敬地,捧到里正面前。
“里正大伯,这些您先拿回去尝尝鲜。这东西怎么吃,花样也多着呢。等明天,我做了给大家伙儿尝尝,您再看,这东西要不要在村里推开种。”
她把皮球,稳稳地踢给了里正。
既表现了自己的无私,又给了里正这位一村之长足够的尊重和权力。
里正看着苏晚晚捧到面前的土豆,又看了看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心里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了。他郑重其事地接过那几个土豆,像是接过了整个村子的未来。
“好!好!叶家娘子,你放心!我明天就召集村里人,商议这个事!你对村里的大恩大德,我们清溪村,没齿难忘!”
苏晚晚又挑了一些,分给了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刘婶等几户人家。拿到土豆的人家,一个个喜笑颜开,感恩戴德。没拿到的人家,虽然眼馋,但也知道凡事有先有后,听说明天就能尝到,也都充满了期待。
一场足以让她丧命的危机,就这么被她举重若轻地,化解成了一场皆大欢喜的乡村盛会。
她站在人群中心,应付着各方的道谢和恭维,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站在廊下阴影里的男人。
叶孤城。
他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看着她如何从一个惊慌失措的阶下囚,一步步,变成了万众敬仰的活菩萨。他看着她如何用几句话,就收拢了全村的人心。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苏晚晚却敏锐地感觉到,那股笼罩在她头顶的,冰冷的杀意,已经彻底消失了。
他手里的那个土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收进了袖子里。
…
闹剧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村民们才恋恋不舍地散去。
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那座小山似的土豆,和一地狼藉的脚印,证明着刚才的一切不是一场梦。
苏晚晚累得几乎要虚脱。她不是身体累,是心累。这一晚上演的戏,比她上辈子加起来的班都耗费心神。
她走到叶孤城面前,仰起头,看着他。
“相公…”她刚开口,声音就带上了哭腔。这一次,不是装的。那是一种巨大的恐惧褪去后,生理性的脆弱。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
叶孤城低头,看着她。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情绪复杂难辨。
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安抚她。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得像山间的泉水。
“进屋。”
回到卧房,苏晚晚连衣服都顾不上脱,直接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她需要一个空间,来消化今晚发生的一切。
她以为自己会立刻睡着,可脑子里却像走马灯一样,一遍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村民们狂热的脸,里正郑重的承诺,以及叶孤城那最后,让她看不懂的眼神。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步棋,到底走对了没有。
她好像是安全了。但又好像,把自己推上了一个更危险,也更显眼的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床的另一侧,陷了下去。
叶孤城上床了。
苏晚晚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靠过来。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微妙的,安全的距离。
黑暗中,谁也没有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的平静。
第二天,苏晚晚醒来的时候,叶孤城已经不在床上了。
她坐起身,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一夜的浅眠,让她头痛欲裂。
她走出卧房,看到叶孤城正坐在院子里。他面前的石桌上,摆着几样东西。一把小刀,和一个…削了皮的,白生生的土豆。
他正用那把小刀,将土豆,一片一片,切成薄如蝉翼的片。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像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苏晚晚的心,又悬了起来。
她走过去,低声叫了一句:“相公。”
叶孤城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我去做饭。”苏晚晚说。
“不用。”他开口,打断了她,“今天,我来。”
苏晚晚愣住了。
晚饭,异常的丰盛。
桌子上,摆了三盘菜,全都是用土豆做的。
一盘是酸辣土豆丝。土豆丝切得细如发丝,根根分明,在醋和辣椒油的浸润下,色泽诱人。
一盘是炸薯角。金黄酥脆的外壳,包裹着内里绵软的薯肉,散发着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还有一碗,是土豆泥。雪白的土豆泥上,淋了一层不知用什么调制的酱汁,看起来细腻又顺滑。
这些菜,都不是叶孤城做的。
是苏晚晚做的。
叶孤城就坐在灶台边,看着她洗,切,炒,炸…他像一个最严苛的监工,不错过她任何一个动作。
苏晚晚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手上却不敢有丝毫差错。她拿出了自己毕生的厨艺,将这几道简单的家常菜,做出了国宴的水准。
饭桌上,两人相对而坐,气氛依旧沉默得可怕。
苏晚晚不敢动筷子。
叶孤城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
苏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错。”他评价道。
然后,他又叉起一块炸薯角。
“尚可。”
最后,他舀了一勺土豆泥。
这一次,他咀嚼的时间,长了一些。
苏晚晚紧张地看着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放下勺子,抬起眼,目光直直地,射向她。
“这个,叫什么?”
“土…土豆泥。”
“泥?”他似乎觉得这个字很有趣,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苏官晚感觉自己快要哭了。这位大爷,您到底想干嘛啊!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这场无声的审判折磨疯的时候,叶孤城忽然开口了。
“辛苦了。”
苏晚晚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是在…夸她?
“以后,”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家里不用再为吃饭发愁了。”
苏晚晚的心,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她连忙抓住这个机会,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眶红红地,看着他。
“嗯!”她用力地点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相公,有了这个,我们以后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这些…这些都可以换成钱。换了钱,就可以给你买好多好多的书,买新笔,买好墨…”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真的掉了下来。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
她把自己的委屈,自己的恐惧,自己所有的算计,都藏在了这番“一心为夫君着想”的深情表白里。
她就是要让他觉得,她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为了这个家。
她要用这世上最古老,也最有效的武器——女人的眼泪和温柔,来彻底麻痹他。
叶孤生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看着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他的眼神,很深很深。
那里面,审视和怀疑的冰层,似乎正在一点点地,龟裂。
过了许久。
他忽然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地,抹去了她脸颊上的泪珠。
他的动作,不再是之前的试探和威胁,而是带上了一丝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柔情。
“傻瓜。”他低声说,“书不重要。”
苏晚晚愣住了。
“你才重要。”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晚晚的心上。
她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映着烛光的,深不见底的眸子,大脑再次陷入了一片空白。
他…这是…信了?
她成功了?
就在她心神恍惚的时候,叶孤城忽然将她从椅子上,一把抱了起来,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
这个姿势,亲昵又充满了占有欲。
苏晚晚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圈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地,按在自己怀里。低下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动作亲昵得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告诉我,”他的嘴唇,几乎贴着她的嘴唇,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我的小福星,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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