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刘那句没头没尾的警告,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许涛心里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接下来的几天,他如同惊弓之鸟,在谨小慎微地完成着刀疤刘指派的各种杂役的同时,暗中观察着监室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看起来“面善”的。
放风时间,是囚犯们一天中难得的“自由”时刻。高墙圈出的一方天空下,几十个穿着同样灰色囚服的人散布在水泥广场上,或三五成群低声交谈,或独自一人默默踱步。许涛通常找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蹲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视全场。
很快,他锁定了那个身影——在广场最边缘,靠近围墙根的一处石阶上,总是独自坐着一个老头。他看起来六十多岁,头发花白而凌乱,囚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背微微佝偻着。与其他囚犯或麻木或凶戾的眼神不同,他的眼神大多数时候是放空的,望着远处的天空,或者干脆闭目养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他看起来……太普通了,普通得甚至有些落魄。但刀疤刘那句“尤其是长得像好人的”警告,却让许涛无法将他等闲视之。
这天下午,天空阴沉,飘着细密的雨丝。放风照常进行,只是大多数人都挤在有限的几处雨棚下。许涛依旧待在老位置,任由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混乱的头脑清醒一些。
许涛这几天几乎没怎么合眼,加上心里的恐惧和环境的压力,让他一直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他站起身,想去厕所,脚步却有些虚浮。就在他穿过人群,走向广场另一侧的厕所时,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身体失控地向前冲去。
“砰!”
他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草药和岁月尘埃的气味钻入鼻腔。
许涛心中猛地一紧,抬头一看,魂儿差点吓飞了——他撞到的,正是那个独坐的老人!
老人被他撞得身子晃了晃,手里拿着的一本没了封皮的旧书掉在了地上。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许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并不锐利,甚至有些浑浊,但深处却像两口古井,幽深得望不见底,仿佛能轻易看穿人心底的秘密。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几个原本在附近聊天的囚犯停下了话头,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看了过来。连雨棚下的刀疤刘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眼神复杂地眯了起来。
“对……对不起!老先生,我不是故意的!”许涛慌忙道歉,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他下意识地弯腰去捡那本书,手指触碰到粗糙的纸页,感觉那书页异常柔韧,似乎经常被翻动。
老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弯腰、捡书、然后双手将书递还过来。那目光平静无波,既没有愤怒,也没有责怪,反而让许涛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没长眼睛啊?敢撞刘老头?”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是瘦猴,他显然是想在刀疤刘面前表现一下,撸着袖子就要上前。
就在这时,老人伸出手,接过了许涛递来的书,轻轻掸了掸上面的水渍,然后用那双古井般的眼睛瞥了瘦猴一眼。
仅仅是一眼。
瘦猴就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迈出的脚步也僵在了半空,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忌惮,悻悻地退了回去。
这一幕,让许涛心中巨震。这老人,绝不简单!
老人没有再看他,也没有理会任何人,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他重新坐回石阶上,将书摊在膝头,又恢复成了那副与世隔绝的模样。
当天夜里,许涛病倒了。
或许是白天淋了雨,或许是连日的惊恐和压力终于击垮了他的身体,后半夜他开始发起高烧。浑身滚烫,头痛欲裂,喉咙像着了火一样干渴,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他蜷缩在冰冷的上铺,瑟瑟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冰冷的被子根本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像一块湿冷的铁板压在身上。
“妈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下铺传来不满的嘟囔声。
“好像是1073,发烧了?”另一个声音说。
“啧,真他妈晦气!”这是刀疤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别死在这儿给老子添麻烦!”
有人建议去报告狱警,但立刻被刀疤刘否决了:“大半夜的,报告个屁!等天亮了再说,死不了!”
监室里重新陷入了寂静,只剩下许涛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在这里,连生病都成了一种原罪。他感觉自己像被世界抛弃了一样,意识在高温中逐渐涣散,仿佛正在滑向无底的黑暗深渊。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之际,监室的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了。
没有狱警的呵斥声,只有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走廊昏暗的光线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是那个老人!那个白天被他撞到的刘老头!
他怎么进来的?监室的门晚上不是锁死的吗?
老人径直走到许涛的床铺下,抬头看了看。刀疤刘等人似乎也醒了,但没有人出声,监室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枯瘦的手,在许涛滚烫的额头和脖颈处轻轻按了按。他的手指冰凉,触碰到皮肤时,许涛混乱的意识竟然感到了一丝奇异的清明。
然后,在许涛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老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了几根……火柴?他动作熟练地将火柴梗掰直,捏在指间。
下一秒,那几根普通的火柴梗,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破空声,精准地刺入了许涛颈后、耳下等几个位置!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有几处轻微的、带着酸麻感的刺激。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气流,仿佛顺着那几根火柴梗注入了他灼热的身体,迅速流向四肢百骸。他体内那股横冲直撞、几乎要将他烧干的邪火,像是遇到了克星,开始节节败退。
不过短短十几秒的时间,许涛感觉自己的体温正在不可思议地下降,沉重的脑袋变得轻松,喉咙的灼痛感也大大缓解。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那种濒死的痛苦和混沌,已然离去。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床下那个平静收回手的老人。
老人依旧没有看他,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监室,铁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监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许涛躺在床铺上,感受着身体内那残余的、奇异的清凉感,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几根火柴梗……退高烧?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医术!这简直是……神仙手段!
刀疤刘那句神秘的警告,老人那深不见底的眼神,狱囚们莫名的忌惮,以及这神乎其技的医术……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
这个被称为“刘老头”的囚犯,绝非凡人!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监狱里?他刚才用的,又是什么方法?
无数的疑问,如同沸腾的气泡,在许涛劫后余生的心中疯狂涌动。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触碰到这个监狱里,最深不可测的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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