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手持玉碑,缓步退至九阳山的山门之外,嘴角那抹僵硬的笑意,在破晓星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冰冷。
她并未因林渊定下的“功过碑”新规而当场发作,反而姿态做得极足,当着山下无数观望者的面,焚起三炷清香,声传百里:“我玄霄门,愿与九阳山共守万碑新规,绝不争权夺柄,天地为证!”
声落,四野寂然,不少人都为玄霄门主的“大度”而心生敬佩。
林渊立于山巅,面沉如水,不动声色。
但在白芷转身离去的刹那,他眉心那簇无形的心火猛然一跳,其光辉透过虚空,竟清晰地映照出白芷袖中那块玉碑的背面。
碑上,除了他亲自烙印的“言出即缚”四字真言,更有一层细密如蛛网的诡异纹路,正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贪婪地侵蚀着真言的微光。
“活引!”林渊心头一震。
这玉碑,根本不是什么信物,而是一个坐标引导器,一个正在将此地真碑波动,源源不断传向北方某个未知之地的“活引”!
白芷的立誓,不过是启动这活引的最后一道程序,用她自身的气运与誓言之力,为这引导加上了一层无法被轻易抹除的伪装。
好一手瞒天过海!
林渊在识海中瞬间推演百遍,对方的目的昭然若揭——窃取规则,甚至……反客为主!
他并未声张,只是冷冷地注视着白芷远去的背影,如同看着一个已入陷阱的猎物。
夜幕降临,松根地下的密室之内,阵纹微光流转。
林渊盘膝坐于中央,楚昭与陈九分立两侧,神情肃穆。
此地乃是九阳山的核心,与他母亲的松根命格相连,可隔绝一切窥探。
“公子,那妖妇果然有鬼!”陈九愤愤不平,“要不要我带人……”
“不必。”林渊抬手打断,双眸闭合,识海深处的古朴石碑轰然震动。
他以那座神秘的七心燃道阵残纹为基,引动古碑之力,开始了一场匪夷所思的推演。
三道截然不同的光流自他指尖溢出,悬浮于推演台上空。
第一道,是细微却急促的波动光纹,正是他用心火截获的玉碑频率。
第二道,是数十条破碎的赤色丝线,那是今日星辉入体失败后,那些修士体内经脉崩裂的诡异走向,看似杂乱,实则暗含规律。
第三道,则是一抹温润如玉的碧绿光晕,随着他母亲沉睡的呼吸,有节奏地微微颤动,那是松根命格感应到外界威胁时最本能的警示。
“合!” 林渊一声低喝,三道光流在他的意志牵引下,猛然撞在一起!
霎时间,光芒大作,无数符文碎片在推演台上疯狂旋转、碰撞、重组。
楚昭和陈九紧张地屏住呼吸,只见那纷乱的光影深处,一幅模糊却透着无尽荒凉与死寂的地图,正一点点被拼凑出来。
坐标的尽头,是一片被烧焦的黑色大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祭坛。
“北荒,断脊原!”楚昭失声惊呼,眼中满是骇然,“传说中……埋葬初代补位者的地方!”
林渊缓缓睁眼,眸中杀机一闪而逝。
原来如此,对方的巢穴,竟在那片被天道遗弃的焦土之上。
“既然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个够。”林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计划已然成型。
次日,一则消息自九阳山传出:林渊碑主有所感悟,即刻闭关,冲击返虚中期,任何人不得打扰。
消息一出,四方云动。
无数双眼睛都盯紧了这座刚刚立起新规的山门。
而就在此时,林渊却已暗中调动起庞大的松根脉络,小心翼翼地泄露出一丝虚假的命格波动。
这股波动,被他精准地模拟成力有不逮、后继无力的衰弱之象,完美地营造出一位“碑主强行立规后元气大伤”的假象。
与此同时,陈九奉命在村口那座“功过碑”旁,又立起了一座副碑。
碑上没有功过,只有一行龙飞凤舞的铭文,以心火烙印,字字诛心: “执伪信者,心火自焚。”
此规一出,天地间仿佛有某种无形的法则被瞬间触动。
百里之外,正在疾行的白芷猛然发出一声闷哼,她袖中那块温润的玉碑“咔嚓”一声,竟炸开一道狰狞的裂痕!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灼痛感,让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发现了!他竟然敢直接修改针对‘伪信’的规则!”
白芷又惊又怒,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捏碎一道传讯符,一道急促的讯息化作流光,刺破天际,射向遥远的北方。
深夜,九阳山巅,万籁俱寂。
一道虚影在林渊身侧的焦土幻象中缓缓凝聚,正是影鳞二号。
他周身散发着比寒冰更甚的冷意,声音嘶哑:“你疯了。强行引导自衍的规则反向去追溯源头,你已经触碰到了‘碑噬之律’的边缘,一旦被天道判定为扰乱秩序,必遭反噬,万劫不复!”
“反噬?”林渊迎着山巅的夜风,衣袂猎猎作响,他轻声笑了,“我并非逆天,我是在替天补漏。
如果连真碑都无法分辨真伪,任由宵小之辈窃取权柄,那这万碑时代,不要也罢。它该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执规之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识海中那座亘古长存的古碑,猛然发出一声沉闷如洪钟般的巨震!
碑面之上,光华流转,一行全新的金色符文缓缓浮现: 【溯源条件满足——是否启动‘碑引回流’?】
来了!
林渊眼中精光爆射,再无半分犹豫。
三更天,风云突变!
九阳山顶之上,狂风骤起,吹得山石呜咽,林木狂舞。
林渊傲立于“功过碑”前,缓缓抬起手掌,对着虚空猛然按下。
“启!” 随着他一声令下,天地间的一切喧嚣,都在这一刻诡异地静止了。
紧接着,一道璀璨到极致的青铜光芒,自遥远的北方天际,如同一柄神剑,悍然撕裂了厚重的夜幕!
那青铜光流,宛如一条有生命的龙蛇,在云层中急速游走,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层层涟漪。
它的速度快到极致,呼吸之间便已跨越万里山河,直抵九阳山上空。
光流的尽头,赫然是一块残破了一半的石碑虚影!
这虚影刚一出现,便与林渊识海中的古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嗡嗡作响,遥相呼应!
就是它!
而在同一时刻,北荒,断脊原,那片永恒焦土的地底深处,一双紧闭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青铜色眼眸,缓缓睁开。
黑暗中,一个枯瘦的身影动了动,他抚摸着自己胸口那块早已与血肉骨骼彻底融为一体的诡异碑纹,发出了一声沙哑而满足的低语: “终于……来了。”
林渊仰望着天际那道越来越清晰的残碑虚影,感受着从北方传来的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那片焦土,是初代补位者的埋骨地,亦是生死之界的彼岸。
既然寻常的道路早已被岁月与禁忌所隔断,那么,这一次,便以我心火为舟,重开一条冥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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