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旨意来得突然而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传旨的内侍就站在林府前厅,面无表情地等待着,府外隐约可见宫中侍卫的身影。这已不是邀请,而是押解。
“小姐,不能去!”秋月急得脸色发白,“这分明是圈套!一旦入宫,生死就全掌握在别人手里了!”
林惊雪心中同样波澜起伏。入宫,意味着与外界隔绝,辛苦得来的铁证可能无法及时送出,所有的谋划都将陷入停滞,甚至她本人也可能遭遇不测。抗旨?那更是死路一条,立刻就会给林家招来灭顶之灾。
电光火石间,她已做出决断。她拉过秋月,用极低的声音快速交代:“我必须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听好,那陶罐,立刻通过最隐秘的渠道,交给燕王!告诉他,此物关乎北疆数万将士冤屈与边防安危,请他务必善用,相机而动!”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燕王有能力也有动机保住并利用这份证据。
“另外,”她继续叮嘱,“我入宫后,外面的一切由你全权负责。收缩防线,保全实力,没有我的亲笔指令,不可妄动。若有急事,可通过我们在宫中那个最低调的暗线传递消息。”
交代完毕,林惊雪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恭谨与惶恐。她走到前厅,对传旨内侍敛衽一礼:“臣女接旨,谢娘娘恩典。请容臣女稍作收拾,便随公公入宫。”
皇宫,椒房殿偏殿。
这里虽不及正殿奢华,却也陈设精致,只是门窗紧闭,气氛压抑。林惊雪被安置在此,名义上是“小住”,实则殿外有皇后亲信的女官和内侍看守,行动受限,与外界的联系几乎被完全切断。
皇后并未立刻召见她,仿佛将她遗忘在此。这是一种心理战术,用无声的囚禁来消磨她的意志。
林惊雪不动声色,每日只是安静地看书、习字,或者望着庭院里的四方天空出神。她仔细地观察着殿内伺候的宫女,分辨着谁可能被收买,谁又可能心怀怜悯。她记得秋月提到的那个最低调的暗线,是负责洒扫的一个沉默寡言的小宫女,名叫青萍。几次眼神交汇,林惊雪能感觉到对方目光中的一丝不同。
几天后,皇后终于召见。依旧是在凤仪殿,皇后的气色似乎好了些,但眼神中的审视意味更浓。
“在宫里住得可还习惯?”皇后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盏。
“承蒙娘娘关照,一切安好。”林惊雪垂眸应答。
“习惯就好。”皇后放下茶盏,目光锐利地盯着她,“哀家听说,你最近在外面,很是忙碌?查了不少旧事?”
林惊雪心中凛然,知道正题来了。“回娘娘,不过是想多了解些父亲往事,以慰思念之情。”
“哦?是吗?”皇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有些旧事,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年轻人,要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安心在宫里住着,静静心,对你有好处。”
这已是赤裸裸的警告和威胁。
回到偏殿,林惊雪心情沉重。皇后显然知道她在查军需旧案,软禁她就是为了阻止她。她必须尽快将消息传递出去,至少要让燕王知道她目前的处境,以及皇后对此事的明确态度。
她想到了青萍。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一旦青萍不可靠,或者传递过程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但时间不等人。她利用一次青萍独自进来打扫的机会,迅速将一张写有“被困椒房,皇后忌惮旧案,万事小心”的纸条,夹在几枚金瓜子中,塞到了青萍手里,同时递过去一个恳切而凝重的眼神。
青萍身体微微一僵,飞快地扫了一眼纸条,随即若无其事地将金瓜子和纸条一起收入袖中,低头继续打扫,整个过程无声无息。
接下来的两天,林惊雪在焦灼中等待。她无法确定青萍是否成功,也无法得知外界的任何风声。
直到第三天夜里,她正准备就寝时,窗口传来极轻微的“叩叩”两声。她心中一动,悄然走近,只见窗缝下塞进了一个小小的、揉成一团的纸球。她迅速捡起展开,上面是燕王熟悉的笔迹,只有四个字:“已知,勿忧,待机。”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消息传递成功了!燕王知道了她的处境,并且让她等待时机。这简短的四个字,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和支撑。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转机出现在林惊雪入宫的第七日。皇帝突然驾临椒房殿探望皇后。帝后二人闲话片刻后,皇帝仿佛才注意到偏殿住着人,随口问起。
皇后笑着解释:“是林家那丫头,前些日子臣妾身子不适,听闻她懂些调理的偏方,便召她入宫说了说话。瞧着是个伶俐的,就留她住几日,陪臣妾解解闷。”
皇帝目光扫过垂首站在下首的林惊雪,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林家丫头……嗯,镇北侯的女儿。”他顿了顿,似乎无意地问道,“朕记得,前几日朝中还在议她父亲当年北疆的旧案?好像查出些军需上的纰漏?”
此言一出,皇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林惊雪的心也提了起来,屏息凝神。
“是有这么回事。”皇后很快恢复自然,“不过是些陈年旧账,底下人办事不力,已经处置了。”
“哦?办事不力……”皇帝重复了一句,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军国大事,关乎边疆稳定和将士性命,岂是一句‘办事不力’就能轻描淡写带过的?朕看,还是要查,一查到底。”
皇帝的话如同惊雷,在殿中炸响!他没有看林惊雪,但这句话,无疑是对皇后、对萧党试图掩盖真相行为的明确不满!
“皇上说的是。”皇后低头应道,袖中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
皇帝没有再多说,起身离去。但他留下的那句话,却让整个椒房殿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皇后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而林惊雪,则在低垂的眼帘下,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皇帝的态度,似乎比她预想的,要更倾向于追究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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