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公堂,肃杀之气弥漫。不同于往日县令升堂,今日堂上端坐着面色沉肃的钦差韩侍郎,左右站着按刀而立的禁军护卫,森严壁垒。刘瑾早已候在一旁,面色阴沉,看向踏入公堂的林惊雪三人,眼中满是怨毒。
“堂下何人?”韩侍郎声音平稳,不带丝毫感情。
“民女林惊雪,林家堡主事。”
“奴婢刘瑾,奉旨协理北境事务。”
韩侍郎目光如炬,先看向刘瑾:“刘公公,弹劾奏章所言,你纵容下属,勾结北戎,陷害边地义士林家堡,你可有辩解?”
刘瑾立刻叫起撞天屈:“韩大人明鉴!此乃天大冤枉!这林惊雪,本是镇北侯府罪臣之女,流落至此,不思悔改,反而聚拢匪类,盘踞黑风寨,袭击官差,抗拒王化!奴婢奉命整饬边务,查知其与北戎往来密切,欲行查证,却遭其悍然反抗,杀伤官军众多!其心可诛!还请大人明察,将此逆贼就地正法,以儆效尤!”他颠倒黑白,直接将林家堡定性为叛逆。
韩侍郎不置可否,转向林惊雪:“林氏,刘公公所言,你有何话说?”
林惊雪挺直脊梁,声音清晰冷静:“回大人,民女乃戴罪之身不假,然镇北侯府冤案,天下皆知另有隐情,民女不敢或忘,却更知家国大义!我林家堡众人,皆是为避北戎与匪患而聚拢的苦命百姓,只为求活,何来聚众为匪?至于袭击官差、抗拒王化,更是无稽之谈!实乃刘公公麾下,假借剿匪之名,行杀人灭口之实,欲掩盖其与北戎勾结、经营‘鹰巢’走私网络之罪行!我林家堡为求自保,不得已而反抗!”
“信口雌黄!你有何证据?!”刘瑾尖声打断。
“证据自然有。”林惊雪毫不退缩,从怀中取出那份北戎密信抄本,双手呈上,“此乃民女部下剿灭北戎小队时,从其首领身上搜出的密信抄本。信中提及通过黑风寨转运货物,并与代号‘鹰巢’之接应点联络,提及边军布防图之事。请大人过目!”
衙役将抄本呈给韩侍郎。韩侍郎仔细观看,眉头渐渐锁紧。信中所言,虽为抄本,但内容若属实,确系通敌重罪。
刘瑾脸色微变,强自镇定:“哼!谁知此信是否你伪造,意图诬陷!”
“伪造?”林惊雪冷笑,“信中所用北戎文字、印记格式,岂是民女一介流人所能仿造?若大人不信,可寻通晓北戎文字者鉴辨!我身边这位少年王霖,其母曾被掳至北戎,他略通北戎语,可大致译出信中内容!”
王霖上前一步,虽有些紧张,却依旧清晰地将信中关键部分翻译出来,与抄本内容一般无二。
刘瑾额头微微见汗,急道:“即便有此信,又如何证明与咱家有关?分明是黑风寨与北戎勾结!”
“黑风寨已被民女所灭,其残部头目吴师爷,本已被我围于野狼谷,却遭一伙身手矫健、装备精良的黑衣人救走!”林惊雪步步紧逼,“而那群黑衣人,所使用的弩箭制式,与刘公公麾下精锐一般无二!此事,野狼谷众多被俘匪众皆可作证!刘公公,你救走通敌要犯吴师爷,意欲何为?!是否想独占其与北戎勾结之秘,掩盖你自身罪行?!”
这一连串质问,如同重锤,砸得刘瑾一时语塞,脸色煞白。
公堂之上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韩侍郎身上。他缓缓放下抄本,目光扫过冷汗涔涔的刘瑾,又看向傲然独立的林惊雪。
“刘瑾,”韩侍郎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林氏所言,你有何解释?救走吴师爷,可是你所为?”
“奴婢……奴婢……”刘瑾支支吾吾,他无法否认黑衣人的存在,那本就是他的底牌之一。
韩侍郎不再看他,转而道:“林氏,你林家堡聚众自保,情有可原。剿灭匪患,抗击北戎,亦是有功于国。然,袭击官军,终是触犯律法。”
林惊雪心中一动,听出了韩侍郎话中的松动之意,立刻顺势而下:“大人明鉴!民女等人袭击官军,实乃迫不得已,只为自保。若朝廷能明察秋毫,还我林家堡清白,我等着愿戴罪立功,永镇北境,为国朝抵御北戎,守护一方安宁!”
她的话,给出了一个双方都能下的台阶。不追究袭击官军之罪,换取林家堡成为官方默许的边境屏障。
韩侍郎沉吟片刻。他此行,既受燕王暗中请托(虽未明言,但其渠道已暗示),也确实掌握了刘瑾不法的部分证据,更看到了林家堡的利用价值——一支能打敢拼、熟悉本地、且与北戎有血仇的武装力量,用于稳定混乱的北境,再合适不过。
“也罢。”韩侍郎最终开口,一锤定音,“念在你等确有抗虏之功,且事出有因,袭击官军一事,本官可酌情上奏,陈明原委,或可酌情宽宥。即日起,林家堡需谨守本分,协助官军,清剿边境北戎残匪,不得再行滋扰地方之事。”
他看向面如死灰的刘瑾,语气转冷:“刘瑾,你行事乖张,惹出诸多事端,更有勾结外虏之嫌。即日起,卸去所有差事,随本官回京,听候发落!”
公堂博弈,以林惊雪和林家堡的险胜暂告段落。刘瑾被当场摘去冠戴,押了下去,等待他的将是京城的审判。
走出县衙,阳光刺眼。陈猎户和王霖都松了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然而,林惊雪的心却并未完全放下。
韩侍郎的处理,看似公允,实则平衡了多方势力。保下了林家堡,铲除了刘瑾这个明面上的对手,但也并未深究刘瑾背后的势力,那“鹰巢”依旧隐藏在迷雾之中。这一切,太过顺利,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
回到暂居的客栈,林惊雪摩挲着赵珩给的那枚铁指环,若有所思。韩侍郎的到来,时机太过巧合;他对林家堡的“宽宥”,也带着一丝刻意。
夜间,她悄然来到城中“墨韵斋”书铺。掌柜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验过指环后,将她引入内室。
内室中,烛光摇曳,赵珩早已等候在此。
“恭喜林队长,首战告捷。”他微笑道。
“是殿下运筹之功。”林惊雪平静回应,“只是,刘瑾虽除,‘鹰巢’未灭,幕后黑手犹在。韩侍郎此番,似乎也意在平息事端,而非彻查到底。”
赵珩收起笑容,点了点头:“你看得很准。韩子仪是忠臣,但非孤臣。他能做到这一步,已属不易。扳倒一棵大树,需先断其枝蔓,刘瑾便是那必须砍断的枝蔓。至于更深处的根须,需待时机,徐徐图之。”
他走到窗边,低声道:“刘瑾回京,必会攀咬。朝中风波将起。而北戎经此挫败,也绝不会善罢甘休。林家堡虽暂得安宁,却已身处风暴之眼。”
他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惊雪:“接下来,你需尽快真正掌控边境,将林家堡之名,彻底打响。唯有拥有足够的分量,才能在未来的风波中,拥有话语权。”
林惊雪明白他的意思。公堂的胜利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北戎的报复,朝堂的暗箭,都将接踵而至。她必须让林家堡变得更加强大,才能在这暗潮汹涌的棋局中,继续走下去。
窗外,夜色深沉,仿佛蕴藏着无数未知的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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