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人刚走出后台，就被后门的小梁叫住。
她看一眼等待中的柳爷，抿抿嘴，叫他再等等，于是绕过柳爷，走到后门处。
小菲拉来健壮的小美，去后台拉架。
然后不放心的跟上傻师傅。
后院的门此时开了一扇，月光洒在地上，明显可以看出来，小梁旁边还有一个戴着帽子的影子。
那顶帽子的轮廓，柳爷眼熟得紧。
是陆东堂的。
突然恢复的听觉，也能听到陆东堂隐隐的声音。
“这是修好的发夹，中午实在抱歉，拖累你了。”
“呦，修得还挺好，都看不出来它坏过。”她的声音依旧没心没肺。
“你可不知道，那是我们陆爷找了宝福阁的工匠，特意过来修的。”
柳爷抿了抿嘴，心里默念宝福阁。
那不是附近最老牌的金器店吗？
正想走过去刷刷存在感，班主就走过来搭话。
“秦青跟燕秋都快打起来了，你不劝劝？”
好像没听见，柳爷径直走向后门。
班主疑惑的挠了挠花白的头发，“难道又聋了？可是刚刚不才听到小雪叫了吗？”
*
刚走到小雪身后，小梁跟陆东堂就转身走了。
恰巧碰见她转过身。
他站得太近，脚后跟又是往下的几个台阶。
小雪转过来，就瞧见好近一个阴影兜头笼罩而下。
吓得她突然一个后仰。
刚惊呼一声，才走几步的陆东堂和小梁扭过头，却发现后门处没有人影，仅有海风吹得那盏红灯笼，轻轻晃动着。
另外一扇关着的门后，柳爷和小雪几乎是贴着站到一起去。
她愣愣低头，看着被他紧紧抓住的手腕，被风吹得微微凉的小脸突然红了起来。
站在院子另外一头的班主悄然退下，顺便带走想过来救救傻师傅的小菲。
后台处依旧人头攒动，各自忙碌着收尾工作。
听到那些女徒咯咯笑的声音越来越近，小雪有些不好意思的后退一步，轻轻转了转手腕。
柳爷不情不愿松开她。
抬手把左边那扇门也轻轻合上。
带上门栓后，这一角没了屋外的红灯笼照亮，骤然暗下来。
思索许久，其他叫她要小心的话，柳爷不想再多提。
只盯住她的发旋，温柔朝她说一声:
“我想戒烟了。”
什么意思？
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个？
因为跟他靠得过近，心跳已经快到不行的小雪，脑子也开始变得晕乎乎的。
嗫喏两下还带着红色油彩的唇，正想问问他，就看到他突然转身，边捂着嘴轻咳，边穿过院子，往院子左侧的楼梯口往上走。
小菲挣脱班主的束缚，手里捧着大半包鱿鱼丝朝她跑过来，“柳爷说什么？”
小雪定了定神，低头捏住小菲微微发了汗的小鼻子，“关你屁事，帮她们收拾完就回屋睡觉。”
说着，她夺过小菲手中的鱿鱼丝，大步跨过院子，跟在柳爷屁股后头，就上了二楼。
估计是晚上有些凉，柳爷喉咙又痒起来。
回屋的路上一直在咳。
小雪忧心的看了看前头那道白色的背影，突然止住脚步，噔噔噔往下跑。
柳爷突然一僵，又咳两声，缓了一口气，扭头看着黑乎乎的楼梯口。
跑了也好，这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在此之前，他不应靠她过近的。
刚回到屋里，来到书桌后坐下。
他没点灯，窗也开了一扇。
海风依旧轻轻吹进来，这儿不算是市中心，没有多少光污染。
此时宛如黑色幕布的天空，点缀着闪闪的繁星。
倒是白日里让人看得心旷神怡的蓝色大海，此时潮汐翻涌。
那一大片黑色的海，看着就让人心生恐惧和忧思。
柳爷怔怔看着外头的景色，背部缓缓靠向椅背。
屁股还没坐热，屋外的走廊就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哒哒哒快走声。
本知不应该，但心下依旧起了一点期望，“雪儿？”
“是我。”
她的声音有些埋怨，“怎么不开灯？”
“啪嗒。”
她用手肘顶开墙角的电灯开关，看着突然暴露在光源下，眯上眼的柳爷，没好气的说:
“现在又不是在你家书院了，不用点煤油灯的，这儿，就是这儿，你摁一下开关多方便呀。”
她把手里托盘放在他面前桌上，又往回走两步，倒到门口，嘀嘀咕咕指了指墙边的开关。
柳爷只是笑，笑着看她画得俊朗的那张脸被汗打湿，渐渐变成大花脸。
她有些难为情的挠挠及耳短发，“笑什么，你又咳了，快喝点水，我加蜂蜜了，给你润润肺。”
她说五句，柳爷这才笑着应一声:
“嗯，我喝。”
他双手端起碗，姿态优雅的把碗凑到嘴边，蜂蜜水倾斜，打湿了他微微发白的唇。
他的唇色变得晶莹剔透，小雪看得挪不开眼，右手抠着薛仁贵的小将战袍一角，硬生生给它揪出一个线头。
她不说话，屋内突然变得无比安静。
楼下的女徒喧闹声，还有两个青衣的吵闹声离得很远。
只因柳爷选的房间，也是离她们最远的。
他喜欢安静，如今却希望她能陪他多说两句话。
可到了这当口，她反而没话说了。
是在干什么？
喝了半碗，柳爷放下碗，抬起眼看她。
小雪在他看过来之前就挪开眼。
走过去后，把碗又往上托了托，“慢慢喝，喝完它，我泡得不多。”
柳爷含着笑侧过头，被蜂蜜水润湿的唇缓缓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再喝，晚上我该起夜了。”
小雪愣愣看着他唇边那抹笑，突然咧开嘴，不知不觉跟着他一起笑起来。
“起夜就起夜，叫小米给你拿夜壶，不咳嗽就好。”
她的关心之语让他心头一暖。
柳爷笑着又抿一口甜水，打趣说:
“跑这么快，就为了给我送碗水的？”
被他一提，小雪突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盯住人家嘴巴看了半天，她兀自红了脸。
转过身，背对着他，帮他把落下的纱帐挽起挂到两侧钩子上。
然后目标明确的抓住他床头放着的烟杆子和烟袋，得意洋洋的转过身。
“你不是说要戒烟，这东西就放我这儿了，我帮你保管！”
柳爷手一顿，放下碗站起来。
走出桌外，朝她挪近一步，灼灼盯着她，“你要帮我？”
帮他咋了？
眼神怎么突然发烫了？
小雪默默别开脸，把他的烟杆子唰的抱进怀里，扭头就跑:
“就算你要把它抢走也不行啦！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
柳爷走到门口，看着消失在长廊里的那片衣角，无奈笑着摇头。
这姑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去抢那柄烟杆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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