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片像被撕碎的棉絮,铺天盖地压向雪岭深处的临时营地。篝火在寒风中缩成一团微弱的橙光,映着战士们冻得发紫的脸颊,也映着地上铺开的作战地图——红色标记的包围圈正从三面收紧,留给他们的突围窗口,只有后半夜风雪最烈的三个时辰。
辰辰攥着腰间的军号,冰凉的铜皮贴在掌心,磨出了一层薄茧。这把军号是老班长留下的,号身刻着细小的“守土”二字,当年老班长就是吹着它,带着战友们在雪夜里打退了敌人的三次冲锋。此刻,号口凝着一层白霜,像极了他此刻沉重的心情。
“辰辰,检查下你的御寒装备。”周卫国的声音穿透风雪,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他正弯腰给战士们分发冻硬的压缩饼干,军大衣上落满的雪粒没来得及拍掉,眉毛上的冰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等会儿突围时,跟着张明远前辈走中路,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能乱了阵脚。”
辰辰用力点头,手指划过军号上的刻痕,忽然想起三天前接到的紧急任务——护送一批重要的医疗物资穿越雪岭,送往被困的前沿哨所。可没想到,队伍刚进入黑风口,就遭遇了敌方的伏击,通讯设备被打坏,退路也被切断,只能趁着夜色突围。
“报告周队!”侦查兵小李连滚带爬地冲过来,积雪从他的帽檐滑落,“敌人在西侧山口加派了兵力,看样子是想把我们困死在雪谷里!”
周卫国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黑风口,指尖重重敲了敲那处标记:“西侧是风口,风雪最大,敌人的视线会受影响,反而成了突破口。张明远,你带辰辰和医疗组走西侧,用军号作为联络信号——长音为集结,短音为警戒,三短一长为突围成功。”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枚信号弹,塞进辰辰手里,“到了安全地带,就把这个打出去,我们会循着信号跟上。”
张明远接过周卫国递来的步枪,枪身早已被雪水浸得冰凉:“放心,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把孩子们和物资安全送出去。”他看了眼辰辰,眼神里带着期许,“当年我和你爷爷一起守哨所,他吹军号的本事全团第一,今天,就看你的了。”
深夜子时,风雪达到了顶峰。狂风卷着雪粒,在山谷里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刚好掩盖了队伍移动的脚步声。辰辰跟在张明远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每一步都要陷到大腿根。他紧紧攥着军号,生怕一不小心就掉进雪窝子里——雪岭的夜,藏着无数看不见的陷阱,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停!”张明远突然压低声音,伸手拦住身后的人。辰辰立刻屏住呼吸,借着风雪的间隙,隐约听到前方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是敌人的巡逻队在换岗。
月光偶尔从云层的缝隙里漏下来,照在前方的雪地上,能看到几个晃动的黑影。张明远从背包里掏出望远镜,眯着眼睛观察了片刻,低声道:“一共五个人,分散在山口两侧,我们从中间的雪沟穿过去,动作要轻。”
辰辰跟着张明远钻进雪沟,积雪没过了胸口,冰冷的雪水顺着衣领灌进去,冻得他牙齿直打颤。他咬着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死死盯着前面人的脚印,一步一步地挪动。突然,脚下一滑,他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张明远及时回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稳稳拉住。
“小心点,雪沟里有暗冰。”张明远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息喷在雪地上,瞬间凝成白雾。
好不容易穿过雪沟,刚要爬上另一侧的山坡,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有人突围了!”敌人的叫喊声在风雪中炸开,紧接着,密集的枪声像雨点般袭来,子弹打在雪地上,溅起一片片雪雾。
“快!往上冲!”张明远大吼一声,端起步枪还击。辰辰跟着队伍往前跑,耳边全是枪声和风雪的呼啸声,他忽然想起周卫国的嘱托,立刻摘下军号,放在嘴边用力吹响——“嘟——嘟——嘟——”长音的号声穿透枪声,在山谷里回荡,这是给后续队伍的集结信号。
号声刚落,前方的山坡上突然亮起几道手电光,敌人的援军到了!“不好,被包围了!”小李急得大喊,手里的枪不停射击,却根本挡不住越来越多的敌人。
张明远一把将辰辰推到一块大岩石后:“你继续吹号,让周队知道我们的位置!我来掩护你!”他说着,抓起身边的手榴弹,拔下引线,用力扔向敌人聚集的地方。“轰”的一声巨响,积雪被炸得漫天飞舞,暂时挡住了敌人的视线。
辰辰趴在岩石后,嘴唇冻得发麻,却依旧紧紧握着军号。他知道,此刻这把军号就是希望,只有让号声不停,周队才能找到他们。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吹响军号——这次是急促的短音,提醒战友们注意警戒。
号声在风雪中起伏,时而高昂,时而急促,像一条无形的线,将分散的战士们紧紧联系在一起。敌人显然被号声激怒了,集中火力朝着岩石这边扫射,子弹打在岩石上,火星四溅,碎石屑溅到辰辰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辰辰,快!从那边的小路走!”张明远的胳膊被子弹擦伤,鲜血染红了军大衣的袖口,却依旧死死地守在岩石前,“我来殿后,你带着医疗组先走!”
辰辰看着张明远坚毅的背影,眼眶一热,却知道不能犹豫。他咬着牙,对着军号吹起了三短一长的信号——告诉周队,他们要开始突围了。随后,他扛起身边的医疗箱,跟着小李等人,朝着张明远指的小路冲去。
小路狭窄而陡峭,积雪覆盖下全是碎石,稍不留神就会滑落。辰辰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只见张明远依旧守在岩石旁,枪声和他的呐喊声混在风雪里,渐渐变得模糊。“张爷爷!”他忍不住大喊,却只听到风雪的呼啸声回应他。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枪声渐渐远了。辰辰停下来,扶着一棵松树大口喘气,喉咙里像被火烧一样疼。他回头望去,山谷里的火光已经看不见了,只有漫天的风雪依旧在狂舞。
“辰辰,我们安全了吗?”医疗组的护士小陈声音带着哭腔,脸上满是泪痕和雪水。
辰辰攥紧军号,摇了摇头:“还没有,我们得尽快找到安全地带,打信号弹等周队。”他抬头看了看天,风雪稍微小了些,能看到几颗星星在云层后闪烁。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号声——是周队的回应!辰辰立刻精神一振,再次吹响军号,这次的号声里,带着胜利的希望。很快,前方的山坡上亮起了一道红色的光弧,是周队他们打过来的信号弹!
“太好了!周队他们来了!”小李兴奋地大喊。
辰辰朝着信号弹的方向跑去,跑着跑着,突然看到雪地上躺着一个人。他心里一紧,快步冲过去,只见张明远趴在雪地里,军大衣上沾满了血迹,手里还紧紧攥着步枪。
“张爷爷!”辰辰跪在雪地里,颤抖着扶起张明远,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张明远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辰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辰辰……号声……没停……就好……”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辰辰手里的军号,“这把号……要传下去……守好……雪岭……”
话音落下,张明远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却依旧望着雪岭的方向。
辰辰抱着张明远,泪水混着雪水落在军号上,冰凉的铜皮仿佛被烫热。他举起军号,对着漫天风雪,用尽全身力气吹响——号声高亢而悲壮,在雪岭间久久回荡,像是在送别逝去的英雄,也像是在宣告守护的决心。
周队带着战友们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辰辰跪在雪地里,抱着张明远的遗体,军号在他嘴边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雪地上,那把刻着“守土”的军号,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战士们默默站成一排,向张明远敬礼。风雪中,他们的身影挺拔如松,仿佛一座座沉默的界碑。辰辰知道,张明远没有离开,他的精神,会像这把军号一样,永远留在雪岭;他的嘱托,会像一粒种子,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代代相传。
天快亮时,风雪终于停了。辰辰和战友们把张明远的遗体安放在一棵松树下,用积雪堆起一座简单的墓碑。他把军号放在墓碑前,深深鞠了一躬:“张爷爷,您放心,我们会守好雪岭,守好每一寸土地,这军号,我们会一直吹下去。”
朝阳从雪岭的尽头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雪地上,映得整个山谷一片明亮。辰辰拿起军号,再次吹响——这次的号声,充满了力量和希望,在雪岭间回荡,穿过山谷,越过山峰,传递着一代又一代雪岭守护者的薪火与信念。而那座雪堆的墓碑,在晨光中静静矗立,成为雪岭上,又一座不朽的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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