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在小飞家的土炕上醒过来时，窗外已经落了暮色。手腕上的皮肤光滑如初，昨夜被符母怨念侵蚀的灼痛感消失殆尽，可梦里反复出现的井底石盒、暗红液体，还有那只叼着符纸碎片的乌鸦，让他心脏发紧。
“醒了？”老周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眼眶下的乌青比昨天更重，“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小飞娘熬了粥，趁热喝。”他把粥递给林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玉佩。那玉佩自从砸过林野的头后，表面总蒙着一层淡淡的灰雾，擦不干净。
林野接过粥，刚喝了两口，院子里突然传来小飞的惊呼。“怎么了？”两人同时冲出去，只见小飞蹲在院子角落的柴房门口，手里攥着一盏锈迹斑斑的油灯，油灯的灯芯泛着诡异的青白色，明明灭灭，灯油里还漂着几丝暗红色的絮状物，像凝固的血。
“这灯……是从柴房里找出来的。”小飞的声音发颤，“我刚才想找柴生火，一开门就看到它放在柴堆上，灯芯自己就亮了。”
小杨和老王也闻声赶来，看到油灯的瞬间，小杨突然后退了两步，脸色发白：“这灯……和我昨晚梦到的一模一样！梦里有个穿黑衣服的人，拿着这盏灯追我，说要‘收齐剩下的引子’。”
老王接过油灯，指尖刚碰到灯座，突然像被电到似的缩回手：“邪门！这灯座是冰的！”他指着灯座底部的刻痕，“你们看，这上面有字！”
林野凑过去，借着暮色看清了刻痕。是几个扭曲的符号，和古墓的刻痕、破庙的符纸纹路如出一辙，只是符号中央多了一个小小的“井”字。“是井底的东西。”他的心猛地沉下去，“昨天我们以为符母毁了，可井底还有残留的暗红液体，这灯肯定和那液体有关。”
老周从口袋里掏出玉佩，玉佩刚靠近油灯，表面的灰雾突然变得浓郁，油灯的灯芯“噗”地一声，火焰从青白色变成了暗红色，灯油里的絮状物开始快速游动，像一条条细小的虫子，逐渐汇聚成一张人脸的轮廓。没有眼睛，只有咧嘴的黑洞，正是他们最熟悉的那个符号。
“不好！它在引我们去地方！”老周大喊，可已经晚了。油灯突然从老王手里挣脱，悬浮在空中，朝着村后的方向飘去。小飞娘从屋里跑出来，看到这一幕，脸色骤变：“这灯……是村里老井旁那间废弃祠堂的！我男人说过，祠堂里的油灯不能碰，碰了会被‘怨魂’缠上！”
“祠堂？”林野立刻想起昨天在井底看到的“井”字刻痕，“走！跟着油灯！它要带我们去祠堂！”
五个人紧随油灯身后，朝着村后跑去。夜色渐浓，村里的小路静得可怕，只有油灯的火焰在前方忽明忽暗，映得路边的树木影子扭曲变形，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途中，那只叼着符纸碎片的乌鸦再次出现，落在路边的树枝上，发出“嘎嘎”的叫声，眼睛里的暗红色光芒，竟和油灯的火焰一模一样。
“那只乌鸦！”小杨指着乌鸦，声音发颤，“它从昨天就跟着我们！”
老周盯着乌鸦，突然开口：“它嘴里的符纸碎片，在发光。”林野仔细看去，果然看到乌鸦嘴里的碎片泛着淡红色的光，和油灯的火焰呼应着，像是在指引方向。
一刻钟后，油灯停在了一间破败的祠堂前。祠堂的门早已腐朽，门板上布满了裂纹，裂纹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和油灯里的灯油颜色相同。祠堂的屋檐下，挂着一块褪色的牌匾，上面写着“井神祠”三个大字，每个字的笔画里，都嵌着细小的符纸碎片。
“就是这里了。”林野握紧了地质锤，刚想推门，油灯突然飘进祠堂，灯芯的火焰猛地变大，照亮了祠堂内部。正中央的供桌上，摆着一个和井底一模一样的石盒，石盒上的刻痕正在发光，无数道暗红色的液体从刻痕里渗出来，顺着桌面流到地上，汇成一条小溪，朝着门口的方向流来。
供桌旁，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黑色的长袍，脸被阴影遮住，手里拿着一盏和他们追踪的一模一样的油灯。“你们终于来了。”身影的声音沙哑怪异，像无数人在同时说话，“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
“你是谁？”老周厉声问道，手里的玉佩紧紧攥在掌心，“井底的符母是你弄出来的？”
身影缓缓抬起头，阴影散去，露出一张布满符纸纹路的脸。是村里的神婆！可神婆明明已经死在地窖里，胸口还插着桃木剑。“死？”神婆咧嘴一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和符号一样的黑洞，“我早就不是人了。二十年前，我就是‘符母’的第一个容器，是我把符母埋在井底，收集村里人的怨念，就是为了等你们。等带着古墓刻痕和破庙符纸印记的‘引子’，帮我彻底解开封印，让‘它们’重见天日！”
林野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神婆手里的油灯：“这油灯是用来干什么的？”
“用来‘收魂’的。”神婆的声音带着狞笑，“灯油里的絮状物，是村里人的魂；灯芯的火焰，是‘它们’的力量。只要把你们的魂放进灯里，符母就能彻底复活，到时候，整个村子，甚至整个世界，都会变成‘它们’的容器！”
话音刚落，祠堂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供桌上的石盒“啪”地裂开，无数道暗红色的液体从裂缝里喷出来，像一条条小蛇，朝着林野等人扑过来。小飞娘突然挡在小飞身前，暗红色液体缠上她的脚踝，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皮肤下开始浮现出符纸纹路：“你们快跑！别管我！”
“娘！”小飞哭喊着想去拉她，却被老王死死抱住。“不能过去！过去就是送死！”老王的手臂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昨天已经消失的刻痕竟再次浮现，淡褐色的纹路里渗出细小的血珠，和暗红色液体融在一起。
“你们以为毁掉符母就能没事？”神婆狂笑着，手里的油灯火焰变得越来越大，“井底的暗红液体，是符母的‘血’；乌鸦叼走的符纸碎片，是符母的‘魂’。只要有‘血’和‘魂’，符母就能重生！而你们身上的刻痕和印记，就是最好的‘养料’！”
小杨的手腕也开始发烫，原本消失的印记重新变得鲜红，顺着血管往心脏的方向爬。“林哥，我好难受……”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无数道诡异的声音，像是在召唤她走向神婆手里的油灯。
林野突然想起了老周口袋里的玉佩，急忙大喊：“老周！玉佩！用玉佩砸石盒！”
老周反应过来，举起玉佩朝着供桌上的石盒砸去。玉佩刚碰到石盒，突然发出一阵耀眼的金光，石盒里的暗红色液体瞬间蒸发，可神婆手里的油灯却突然“噗”地一声，火焰变成了黑色，灯油里的絮状物快速汇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脸符号，朝着林野扑过来。
“小心！”老周推开林野，自己却被人脸符号缠住。他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皮肤下的纹路疯狂蔓延，眼睛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林野……毁掉油灯……”老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像庙里的尸体一样，朝着神婆走去。
“老周！”林野红了眼，抓起地上的地质锤，朝着神婆冲过去。神婆冷笑一声，举起油灯，无数道黑色的火焰从油灯里喷出来，挡住了林野的去路。火焰碰到地面，地面立刻裂开，无数道符纸碎片从裂缝里钻出来，像藤蔓似的缠住林野的脚踝。
小飞突然冲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从祠堂角落找到的桃木剑，朝着神婆的后背刺去。“别伤害我娘！”他的声音带着愤怒，桃木剑刚碰到神婆的衣服，神婆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后背的符纸纹路开始褪色。
“找死！”神婆转身，手里的油灯朝着小飞砸去。林野急忙扑过去，将小飞护在身下，油灯砸在林野的肩膀上，灯油溅了他一身。瞬间，林野的肩膀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感，皮肤下的纹路疯狂蔓延，意识开始模糊。
“林哥！”小杨哭喊着冲过来，手里拿着一块从地上捡起的玉佩碎片。是昨天砸林野时碎掉的一小块。她将碎片塞进林野的手里：“用碎片砸油灯！玉佩能克制符母！”
林野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玉佩碎片朝着神婆手里的油灯砸去。碎片碰到油灯的瞬间，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油灯“哗啦”一声碎裂，黑色的火焰瞬间熄灭，灯油里的絮状物化为灰烬。神婆的身体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倒在地上，皮肤下的纹路逐渐消失，露出了原本的面容。她的脸上，竟也有一道和古墓刻痕相同的印记，只是已经变得漆黑。
祠堂的震动停止了，供桌上的石盒彻底碎裂，井底残留的暗红液体也消失殆尽。老周缓缓睁开眼睛，皮肤下的纹路已经褪去，只是脸色依旧苍白。“油灯……毁了？”他虚弱地问。
林野点头，瘫坐在地上，看着肩膀上逐渐消失的纹路，松了一口气。小飞扑到小飞娘身边，发现她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还在昏迷。“娘没事了……”小飞的眼泪掉了下来。
老王和小杨也松了口气，他们手腕上的刻痕和印记，终于彻底消失了。
就在这时，祠堂门口传来一阵“嘎嘎”的叫声，那只叼着符纸碎片的乌鸦落在门槛上，嘴里的碎片已经消失，眼睛里的暗红色光芒也褪去了。它盯着林野等人看了一会儿，然后拍拍翅膀，消失在夜色里。
“终于……结束了。”老周靠在墙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林野看着祠堂里狼藉的景象，还有身边疲惫却安全的伙伴，也笑了。可他没注意到，祠堂角落的地面上，有一滴从油灯里溅出来的黑色灯油，正缓缓钻进泥土里，泥土下，隐约传来一阵微弱的“滴答”声，像是水滴落在石盒上的声音。而祠堂外的老槐树上，一片叶子缓缓落下，叶子上，竟有一个细小的、咧嘴狞笑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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