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林府的书房内只点了一盏孤灯。林闻轩摒退了所有下人，独自坐在黑暗中，只有指尖无意识敲击桌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白日的喧嚣过后，夜晚才是真正交易开始的时刻。根据赵无咎的价码单和吴郎中的“指点”，他知道，第一批“冰敬”很快就会以各种名义，在夜色掩护下送达。
果然，将近子时，书房门外传来极轻微的叩门声。老仆林福的声音低低响起：“老爷，有客到，是‘古缘斋’的朝奉，送来您前几日订的‘文房用品’。”
“古缘斋”？那个赵无咎提到的中间人？动作好快！林闻轩眼神一凝：“请他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灰色长衫、貌不惊人的干瘦老者提着一个看似沉重的书箱走了进来。他步履轻捷，眼神灵活，进门后便反手轻轻掩上门扉，对着林闻轩躬身一礼，动作干净利落。
“小人古缘斋朝奉，姓贾，见过林大人。”老者声音平稳，不带丝毫谄媚。
“贾先生不必多礼。”林闻轩目光落在那书箱上。
贾朝奉会意，将书箱放在书案旁，打开箱盖。里面并非笔墨纸砚，而是整整齐齐码放着的银锭，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沉甸甸的冷光。上面放着一份礼单和一张名帖。
“此乃淮南盐道李大人聊表心意的‘冰敬’，纹银五千两。李大人听闻林大人雅好文墨，特命小人寻了一方前朝旧砚，虽非名品，也算雅致，望大人笑纳。”贾朝奉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他将礼单和名帖呈上。
林闻轩接过，扫了一眼。礼单上写着“冰敬纹银五千两，附古砚一方”，名帖则是淮南盐道李大人的。五千两，正好符合价码单上盐道这一级别官员孝敬吏部关键郎中的“行情”。
[墨痕]触及礼单和名帖，感受到一丝属于那位李大人的恭敬与期盼，以及更浓郁的、属于这位贾朝奉的职业性的冷静与谨慎。此人是个老手。
“李大人太客气了。”林闻轩将名帖和礼单放在一边，语气不置可否。
贾朝奉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林闻轩的态度，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放在书案上：“此外，小人东家听闻林大人正在寻觅‘青麟髓’古墨，特命小人将此物送上，或对大人有所助益。”
林闻轩心中一震，面上不动声色，拿起锦囊打开，里面并非古墨，而是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个地址：“城北，七里槐，墨家废园。”
北七槐！墨家废园！
这“古缘斋”果然神通广大！不仅精准地送来了第一笔“冰敬”，更是直接点破了他暗中搜寻“青麟髓”的举动，并给出了关键线索！这是示好，也是示威。
“贵东家消息灵通，本官佩服。”林闻轩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看向贾朝奉，“不知贵东家高姓大名？此番厚意，本官改日必当登门致谢。”
贾朝奉躬身道：“东家吩咐，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东家还说，京城看似繁华，实则步步沟坎，大人新晋高位，望您好自为之。若有需要，可通过小人传话。”说完，他不再多言，提起空书箱，再次行礼，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融入夜色。
书房内，只剩下林闻轩和那箱白银，以及手心里那张滚烫的纸条。
他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感到一种冰冷的重量。这五千两，是他更深地陷入这个腐败系统的标志。而从“古缘斋”展现的能量来看，他仿佛只是一枚棋子，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动着。
墨家废园……那里藏着什么？是“青麟髓”？是《红册》副本的线索？还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带着凉意吹入。京城夜景深沉，万家灯火之下，不知隐藏着多少这样的交易与秘密。
“林福。”他低声唤道。
“老奴在。”
“备车，去城北。”林闻轩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异常冷静，“另外，让我们的人，盯紧‘古缘斋’，还有……柳如丝的‘听雨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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