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周后的一个早晨，顾沉舟刚结束与欧洲分部的视频会议，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
“顾先生，董事长找您，三号线。”
凯瑟琳的声音传来。
顾沉舟看了眼时间，这个时候父亲通常不会联系他。
他按下接听键：“父亲。”
“沉舟。”顾砚铮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如既往的严肃，“刚才的会议我看了。”
顾沉舟没有接话，等待下文。
“‘曙光计划’的推进比预期顺利，董事会对你很满意。”
顾砚铮顿了顿，比平时也少了几分严厉。
“北美分部这几年的业绩，我们都看在眼里。”
顾沉舟端坐在书桌前，面色平静：
“这是分内之事。”
“分部这边，理查德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顾沉舟握着话筒的手指微微收紧。
“下个月初，你准备回国。”
顾砚铮的语气不容置疑。
“总部副总裁的位置空出来了，你回来接手。”
“重点分管寰宇的业务拓展与重大项目决策，理查德接手北美分部的同时，需配合你完成寰宇北美工作室与总部的协同对接”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顾沉舟深吸一口气，声音平稳：
“知道了。”
没有多余的问题，没有流露任何情绪，就像接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调令。
顾砚铮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难得地多说了两句：
“回国后先熟悉总部业务，有几个重要项目等着你接手。”
“明白。”
“那就这样。”
“具体行程凯瑟琳会安排。”
顾砚铮说完便挂了电话。
放下话筒，顾沉舟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寰宇——那是顾氏旗下最具影响力的建筑设计公司，也是他回国后将要深耕的战场。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
过了很久，他走到窗前，望着曼哈顿的景色，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窗沿。
六年的等待，终于等到这一刻。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很久，直到敲门声响起。
是助理凯瑟琳。
凯瑟琳敲门进来：
“顾先生，刚才董事长办公室发来了行程安排草案。您看……”
“按常规程序处理。”
顾沉舟转身，神色如常。
“通知各部门负责人，明早九点开会，我要安排交接事宜。”
“好的。”凯瑟琳记录着，忍不住问，“顾先生，您要回国了？”
“嗯。”顾沉舟整理着桌上的文件，“这边的工作要尽快交接完成。”
“好的，需要我为您订机票吗？”
凯瑟琳询问。
“可以，尽量快一点。”
“另外，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话，帮我取消今天下午和晚上的所有安排。”
“好的，顾先生，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不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凯瑟琳离开后，顾沉舟看着落地窗前的景色。
曼哈顿的高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个他生活了六年的城市，突然显得不再那么陌生而冰冷。
随后顾沉舟继续处理邮件，批阅文件，一切都如常进行。
但下班时间一到，他罕见地准时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公寓，他脱下西装，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洗漱。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那个木盒，取出太阳花钥匙扣。
然后他点开手机里那张珍藏的照片。
照片里面的人依旧安静温和，仿佛这六年的时光从未流逝。
“深深……”
这一次，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我终于要回来了。”
顾沉舟看着照片，仿佛要将自己的激动和思念一次性倾吐干净。
“六年了……”他低声说，“我终于可以回去了。”
他走到落地窗前，纽约的夜景依旧璀璨。
但这一次，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片灯火，望向了遥远的东方。
“父亲今天终于松口了，让我下个月回国。”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六年来，我每一天都在等着这一刻。”
钥匙扣被他紧紧握在掌心，金属的边缘硌得手心生疼，但这种疼痛反而让他觉得真实。
“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
他对着照片轻声说。
想起母亲上次邮件里提到的只言片语，他的眼神柔和了一瞬。
“虽然你不记得我了，但是没关系。”他顿了顿，“只要能回到有你的城市，就够了。”
手机突然响起，是理查德打来的电话。
顾沉舟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才接起。
“沉舟，听说你要回国了？”理查德的声音带着不舍，“总部那边终于放人了？”
“是的，下个月回去。”
“真是舍不得你啊，这六年来，我看着你一步步成长。”
“总部这么快就要把你调回去，这是要重点培养你啊。”
“只是正常的人事调动而已。”
顾沉舟语气平静。
“得了吧。”理查德笑道，“你这几年的成绩有目共睹。回去好好干，让总部那帮老家伙看看你的实力。”
“说真的，你刚来的时候，我可没想到你能做的这么好。”
“谢谢你这几年的照顾。”
“别这么说，是你自己的能力。”理查德顿了顿，“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
“先熟悉总部的环境吧，北美这边就交给你了。”
“放心。”理查德郑重道，“你打下的基础，我会守好的。”
“到时候等你安顿好了，别忘了，记得请我喝酒。”
“一定。”
挂断电话后，顾沉舟再次看向手机屏幕，照片里看书的林深似乎在笑，仿佛在为他高兴。
他将钥匙扣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动作轻柔而郑重。
顾沉舟开始收拾了一下部分行李，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件物品都仔细收好。
这间公寓他住了六年，却没什么个人物品，整理起来很快。
最后，他拿起床头的一本书，书页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
那是大学时林深写给他的第一张纸条。
他小心地将纸条收进钱包夹层。
收拾完一部分行李后，他给母亲发了封邮件：
“妈，下月初回国。一切安好，勿念。”
很快收到回复：
“太好了！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回来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看着母亲的回复，顾沉舟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六年来，母亲一直是他和国内唯一的温情联系。
他回复：“都可以。您做的我都喜欢。”
放下手机，他再次点开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林深还带着少年的青涩，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
“这次回去，不知道能不能遇见你。”他轻声说，“就算遇见了，你大概也认不出我了吧。”
他想起这六年来自己的变化。
更加冷硬的轮廓，更加沉稳的气质，连眼神都变得深不可测。
“但是深深，我还是我。”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那个在图书馆帮你拿书的人，一直都在。”
夜深了，顾沉舟却毫无睡意。
他在公寓里慢慢踱步，走过每个角落。
这六年，他在这里度过了无数个日夜，如今终于要离开了。
……
第二天一早，凯瑟琳准时来到公寓。
“顾先生，机票已经订好了，下月三号上午十点的航班。”
“这是详细的行程安排。”
她递上文件夹
顾沉舟接过文件扫了一眼：“好。”
“各部门的送别会安排在……”
“不必了。”顾沉舟打断她，“正常交接就好，不必兴师动众。”
凯瑟琳点点头：“明白了。”
去公司的路上，顾沉舟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这座他生活了六年的城市，终于要说再见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忙着交接工作，会见各个部门的负责人，确保一切都能平稳过渡。
所有人都对他的离开表示惋惜，但也都明白这是必然的结果。
而理查德也特意来公寓找过他。
“真的不用我们去机场送你？”
理查德问。
“不用。”顾沉舟递给他一杯威士忌，“这样挺好。”
理查德接过酒杯，叹了口气：
“说真的，舍不得你走。这六年，看着你从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成长为现在独当一面的领导者，我很欣慰。”
顾沉舟举杯：
“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送走理查德后，顾沉舟站在阳台上，最后看了一眼纽约的夜景。
再过几天，他就在回国的飞机上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张看了无数次的照片。
这一次，他的声音坚定而温柔。
“深深，我终于要回来了。”
归期已定，前路可期。
这一次，如果再遇见，他不会再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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