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基地的晨光透过舷窗，在金属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斑。糖糖坐在餐桌旁，指尖捏着半块压缩饼干，却没胃口放进嘴里——她的手又在发抖了，指关节上的皮肤松弛下来，眼角新添的皱纹在晨光里格外明显。
“糖糖，喝点热粥吧。”林晚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她面前。糖糖抬头时，正好看到母亲伸手拂过鬓角，那里原本有几缕显眼的白发，此刻却变得乌黑油亮，连眼角的细纹都淡了许多。
旁边的糖建国正低头检查飞船的能源报表，他的背比昨天挺直了些，原本花白的胡茬也变得稀疏，露出光洁的下巴。可当他察觉到糖糖的目光，立刻不动声色地把报表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手指飞快地遮住了纸页边缘——那里记着糖糖昨晚的生命体征数据，心率比前一天慢了5次，血压也低了些。
糖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自从意识世界里用基因唤醒父母后，他们就共享着同一段生命——她的头发每白一根，父母的皮肤就紧致一分；她咳嗽一次，父母的精神就好上一截。林晚夜里总偷偷起来，借着月光把她落在枕头上的白发一根根捡起来，藏进贴身的口袋；糖建国则会在她睡着时，悄悄将自己的手掌贴在她的后背，用微弱的生命力帮她缓解疲劳。
他们从不说破，却总在这些细节里暴露彼此的牵挂。
“爸，飞船什么时候能返航？”糖糖岔开话题，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粥是用月球基地储存的旧时代谷物煮的，带着淡淡的米香，可她嚼着嚼着，却觉得喉咙发紧。
“还得再等两天。”糖建国放下报表，避开她的目光，“能源核心还需要检修，而且……你的身体也需要再恢复恢复。”
“我没事。”糖糖笑了笑，故意把手臂抬起来晃了晃，却没注意到林晚的眼圈瞬间红了——她的手臂已经瘦得能看清骨头，皮肤像皱巴巴的纸，再也没有以前的光泽。
夜里，糖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隔壁舱室传来父母压低的说话声，她悄悄起身，贴着门缝听——
“她今天又没吃多少东西，再这样下去，她的生命力会耗光的。”林晚的声音带着哽咽，“早知道共享生命会这样，当初我宁愿永远沉睡。”
“别胡说。”糖建国的声音也很沙哑，“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节省生命力，让她能撑到地球。等回到绿源，或许能找到解除共享的办法。”
糖糖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她靠在门上，想起白天看到的场景：母亲试穿旧时代的航天服时，因为皮肤变紧致，原本合身的衣服竟然松了些；父亲修理设备时，动作比以前敏捷，甚至能轻松举起以前搬不动的零件。
他们明明在变好，却因为担心她，连开心都不敢表现出来。
这样的共享生命，不是救赎，是拖累。
糖糖悄悄回到房间，从背包里翻出白天在基地实验室找到的旧时代资料。资料里记载着一种“衰老诱导剂”——能在短时间内加速个体衰老，却不会损伤器官，只是暂时抽离部分生命力。如果她注射这种药剂，主动加速衰老，是不是就能把更多的生命力转移给父母，让他们彻底恢复健康？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她想起小时候，父母为了保护她，把她塞进逃生舱时含泪的眼神；想起在意识世界里，他们拼尽全力保护她的样子。现在，该轮到她保护他们了。
凌晨三点，基地里一片寂静，只有应急灯泛着微弱的蓝光。糖糖穿着单薄的睡衣，蹑手蹑脚地走进实验室。冷藏柜里，那支贴着“衰老诱导剂”标签的玻璃管静静躺着，管身泛着冷光，像一根即将刺入心脏的针。
她打开冷藏柜，指尖碰到玻璃管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管身上的说明书写着“注射后24小时内，衰老速度提升10倍，生命力会定向转移至基因同源体”——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糖糖，你在干什么？”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糖糖手一抖，玻璃管差点掉在地上。她回头看到阿远站在实验室门口，手里拿着一件外套，眼里满是震惊。
“阿远，你怎么醒了？”糖糖慌忙把玻璃管藏在身后，却还是被他看到了。
“我起来喝水，看到实验室有光。”阿远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要注射这个？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会加速衰老的！”
“我知道。”糖糖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阿远，你不懂，我和爸妈共享生命，我老一点，他们就能年轻一点。我不能让他们因为我，永远活在担心和隐忍里。”
“可你会变成什么样？”阿远的声音哽咽了，“你才二十岁，你不该这么做！”
“我是他们的女儿。”糖糖轻轻挣开他的手，拿起注射器，“小时候他们保护我，现在我保护他们，这很公平。”
她把玻璃管里的药剂抽进注射器，针头对着自己的手臂。阿远想阻止，却被她用眼神拦住了——那眼神里的决绝，让他再也说不出话。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糖糖咬着嘴唇，没发出一点声音。药剂推注进去时，她感觉手臂一阵冰凉，紧接着，一股热流从手臂蔓延到全身，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她的血管。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从发根到发梢，很快就成了一头雪白；皮肤开始松弛，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深，嘴角也下垂了，原本饱满的脸颊变得凹陷；双手的关节肿大起来，连握注射器的力气都在慢慢消失。
“糖糖！”
门口传来父母的声音，糖建国和林晚冲进来时，正好看到她扔掉注射器，瘫坐在椅子上。林晚扑过来抱住她，手指碰到她松弛的皮肤时，眼泪瞬间决堤：“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我们不要年轻，我们只要你好好的！”
糖建国站在旁边，眼眶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着女儿雪白的头发，看着她凹陷的脸颊，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身上的皮肤越来越紧致，胡茬也不再生长，可这些“年轻”的代价，是女儿的青春。
糖糖靠在母亲怀里，虚弱地笑了笑：“妈，别哭……你看，你现在多年轻，爸也不用再偷偷藏我的白发了……”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原本放在角落里的厉墨琛徽章，突然泛着诡异的红光，黑雾从徽章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实验室。
“是厉母！”糖建国立刻挡在妻女身前，掌心凝聚起绿光，“她还没死！”
黑雾里传来厉母冰冷的笑声，带着得意的快意：“我当然没死，我一直在等这一刻——等你主动抽离生命力，等你的年轻基因变得脆弱，这样我就能轻松夺取了！”
一道黑色的触手从黑雾里伸出来，缠住糖糖的手腕。糖糖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触手上传来，正在疯狂抽离她身体里仅存的年轻基因——那是她二十岁的生命力，是她还没来得及享受的青春。
“放开她！”林晚拿起旁边的金属支架，朝着触手砸去，却被黑雾弹开，重重摔在地上。
糖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慢慢模糊，她看着父母焦急的脸庞，看着阿远拼命攻击黑雾的身影，心里充满了后悔——她以为自己的牺牲能保护父母，却没想到，反而给了厉母可乘之机。
“你的年轻基因真美味。”厉母的声音在黑雾里回荡，“有了它，我就能彻底恢复力量，甚至变得更强！糖糖，谢谢你的‘礼物’，很快，我就会带着新的力量，回到地球，毁掉你所有珍视的东西！”
黑雾突然收缩，化作一道红色的光束，朝着月球基地的出口飞去。实验室的警报声渐渐停止，只剩下满地狼藉，和瘫坐在椅子上的糖糖。
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皮肤松弛得像七八十岁的老人，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林晚抱着她，哭得浑身发抖：“糖糖，对不起，是我们没保护好你……”
糖糖用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母亲的头发，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妈，别自责……她拿走的只是我的年轻基因，却拿不走我们的羁绊……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一定能打败她……”
糖建国蹲下来，握住女儿冰冷的手，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对，我们一家人，一定能打败她。我们现在就返航，回到地球，找到解除共享生命的办法，帮你恢复青春！”
阿远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我也会帮你们，我们一起想办法！”
糖糖靠在母亲怀里，闭上眼睛。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她不仅要面对衰老的身体，还要应对即将卷土重来的厉母。可只要父母在身边，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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