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在禁闭中被拉长。
李闲没有急于行动。他坐在窗边,看着院中那棵老槐树的光影从东移到西,仿佛一个耐心的猎人,在等待最佳的狩猎时机。
“宝宝,再跟我说说那个‘无根之泪’。”他在心中默念,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敲击着。
【父亲,‘无根之泪’是执念的结晶。】宝宝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凝重,【它不是怨气,而是从无尽的怨气和绝望中,提炼出的唯一一缕‘不甘’。它无根,因为它不属于阴阳五行;它为泪,因为它诞生于最深沉的悲恸。】
“不甘么……”李闲的眼神深邃了几分。
数十万被活活坑杀的冤魂,他们的不甘,会是什么?
是不甘就此病死?还是不甘被当成牲畜一样处理掉?
【父亲,您要小心。】宝宝提醒道,【那里的怨气已经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场’,会侵蚀一切活物的神智。您的【三军神主】称号虽然能威慑魂体,但您本身就像一个巨大的发光体,会吸引所有‘飞蛾’。它们会本能地扑向您,试图污染、吞噬您这团温暖的光。】
“懂了,这是把我当成黑暗里唯一的篝火了。”李闲扯了扯嘴角,笑容里却没有了往日的轻松,“可惜,老子这团火,是烧魂的业火。谁敢扑过来,就得有神魂俱灭的觉悟。”
夜色,如约而至。
比昨晚更浓,更沉。
门外的黑甲卫换了班,气息依旧沉稳如山,但李闲已经摸清了他们交接的规律。
他深吸一口气,心念一动,整个人再次化作一抹淡薄的影子。
【影之息】的运用,比昨晚更加纯熟。他不再是“模仿”影子,而是“成为”了影子。
他没有从门缝“渗”出,而是直接融入了墙壁的阴影之中,随着月光在地面上的移动,悄无声息地滑出了院墙,整个过程,连一丝风都未曾带起。
脱离了驿馆的范围,李闲的身形在一条无人的小巷中重新凝实。
他没有在屋顶飞檐走壁,那太显眼。
他沿着最阴暗的街道,朝着城西的方向快速穿行。越是向西,周遭的景象就越是荒凉。繁华的店铺变成了低矮的民居,最后连民居都消失了,只剩下大片荒废的田地和倒塌的院墙。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越来越重。
三十里路,李闲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当他停下脚步时,已经站在了一处悬崖的边缘。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仿佛大地张开的一张巨口,要吞噬天上所有的星光。即便是以李闲的目力,也无法看穿那浓稠如墨的黑暗。
这里就是西城疫坑,断魂崖。
一股阴冷到骨子里的寒气,从深坑中不断上涌,带着尸体腐烂和草木焚烧后混合的怪异味道。
李闲能清晰地“看”到,整个深坑就是一个巨大的气运旋涡,一个黑洞。所有流经此地的气运,都被扭曲、撕扯,然后拖入深渊,化为虚无。
他仅仅是站在这里,就感觉自己的气运在被一丝丝地抽离,神魂中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三军神主】的称号在他的识海中疯狂震颤,像是在发出最严厉的警告。
他从怀里摸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绳索,一端牢牢固定在一块凸起的巨岩上,另一端直接扔进了深坑。
绳索下坠了许久,才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
李闲不再犹豫,抓着绳索,纵身滑入黑暗之中。
下降的过程,比想象中更难熬。
越往下,那股阴寒之气就越是刺骨。无数细碎的、饱含恶意的呓语,从四面八方钻进他的耳朵。
“好痛……”
“水……给我水……”
“娘,我不想死……”
“烧死他们!烧死我们所有人!”
这些声音像是无数根钢针,疯狂地刺向他的神魂。
李闲咬紧牙关,将心神守在识海中央,任由那些声音冲刷,心志不动如山。
终于,他的双脚触及了地面。
地面很松软,像是踩在厚厚的腐殖质上。
他解开绳索,环顾四周。这里没有一丝光亮,黑暗粘稠得仿佛有了实质。
他闭上眼,将心念沉入【三军神主】的称号之中。
轰!
一瞬间,他的“视野”变了。
在他神魂的感知中,周围不再是黑暗。而是无边无际的灰色海洋,这片海洋,完全由精纯到极点的怨气构成。
无数扭曲的、残缺的人形虚影,在这片灰色的海洋中沉浮、哀嚎。
他们有的身上布满黑斑,有的身体残缺不全,每一个都散发着无尽的痛苦与憎恨。
当李闲这个“活物”出现时,整片怨气之海瞬间沸腾了。
所有的虚影,都猛地转过头,一双双空洞的、流淌着血泪的眼睛,齐刷刷地锁定了他。
“活人……”
“新鲜的血肉……”
“杀了他!让他也尝尝我们的痛苦!”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成千上万的怨魂,化作一道道灰色的洪流,咆哮着朝李闲扑了过来。
李闲脸色一白,却不退反进。
他猛地踏前一步,将【三军神主】的威压催动到极致!
“放肆!”
一声神魂层面的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在怨气之海。
他身后,那座倾颓的圣月皇都废墟幻象并未完全显现,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残破但依旧猎猎作响的‘月’字大纛!
大纛之上,万千军魂的铁血煞气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金色‘镇’字,金戈铁马之声轰然炸响。
这声音并非杀伐,而是一种铁的纪律,一种绝对的秩序,强行贯入这片混乱的怨气之海。
那些扭曲的怨魂在这股秩序面前,仿佛被烙铁烫到,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啸,混乱的阵型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怨魂,一头撞上这股煞气,如同冰雪遇上烈阳,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一缕青烟。
后面的怨魂大军,硬生生止住了冲势,惊恐地看着李闲,不敢再上前一步。
威慑,有效!
但李闲不敢有丝毫松懈。他能感觉到,这只是暂时的。这些怨魂被怨气蒙蔽了神智,只剩下本能。只要自己稍露疲态,它们会毫不犹豫地再次扑上来。
他必须速战速决。
“宝宝,感应‘不甘’最浓烈的地方!”
【父亲,正前方,地底三十丈!】
李闲目光一凝,迈步向前走去。
他每走一步,周围的怨魂便如潮水般向后退去一步,始终与他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他走在这片由尸骸和怨念铺就的土地上,仿佛行走在炼狱中的君王。
很快,他来到了宝宝所指的位置。
这里的怨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形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灰色旋涡。
“就是这里了。”
李闲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腐烂与怨恨的空气仿佛要冻结他的肺叶。
他缓缓蹲下身,看着脚下那由层层叠叠的尸骸与污泥构成的松软“地面”,仿佛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他没有动用任何工具,迟疑了片刻,最终眼神一凝,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然,将手掌用力按了下去。
掌心传来的,不是泥土的触感,而是一种冰冷、粘稠、仿佛按进了一块巨大腐肉中的恶心感觉。
心念,注视,专注!
“舔!”
【叮!规则交互已触发!】
【目标:西城疫坑·怨念集合体!】
【交互深度:深层。】
【正在进行信息解析……警告!检测到巨量负面因果信息流,将对宿主神魂造成强烈冲击!是否继续?】
“继续!”
李闲牙关紧咬,没有半分退缩。
轰隆——!
仿佛整个宇宙的恶意都在这一瞬间灌入了他的脑海。
他的意识被瞬间拖入了一个由痛苦、绝望、憎恨和不甘构筑的世界。
他看到了。
他看到一个年轻的母亲,紧紧抱着自己早已冰冷的孩子,眼神空洞地看着天空,任由黑色的斑点在自己身上蔓延。
他看到一个健壮的汉子,跪在地上,用头颅疯狂地撞击着地面,嘴里不断嘶吼着妻儿的名字。
他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被黑甲卫一脚踹进深坑,浑浊的眼中流下最后一滴血泪。
他看到无数人,在烈火中挣扎,惨叫,他们的皮肤被烧焦,血肉被烤干,最后化作一具具扭曲的焦炭。
数十万人的死亡,数十万份的痛苦,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涌入了李闲的神魂!这一瞬间,他那套玩世不恭的“嘴贱”保护色被冲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最原始的惊骇与感同身受的窒息。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个在天道下挣扎求生、同样弱小无助的自己,被这绝望的洪流彻底淹没。
那不是幻觉,是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呃啊啊啊——!”
李闲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他的七窍之中,缓缓渗出鲜红的血液。
他的意识,在这股庞大的信息洪流中,就像一叶随时都会倾覆的孤舟。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撕碎,被同化。
他的人格,他的记忆,他的一切,都在这片绝望的海洋中迅速消融。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崩溃的刹那。
丹田之中,那颗一直沉寂的金色“薪火之种”,突然轻轻一颤。
一缕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意,从种子中流淌而出,瞬间遍布他的神魂。
【若世间薪火断绝,汝身即为最后之柴薪。】
那道古老而威严的意念,再次在他识海中响起。
这股暖意,并没有驱散痛苦,却像一根定海神针,牢牢地锚定了李闲即将溃散的自我意识。
“我……是李闲!”他在心中咆哮。
他强行忍住那撕裂神魂的剧痛,将自己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了一点。
在那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之中,寻找那一缕……“不甘”!
终于,他找到了。
那不是某个人的不甘,而是所有人的不甘汇聚在一起的执念。
它不是对死亡的恐惧,也不是对病痛的憎恨。
而是一个最简单,最纯粹的念头。
“回家……”
“我想回家……”
一个虚弱的,带着哭腔的童音,在李闲的意识最深处响起。
霎时间,整个怨气之海,所有的嘶吼和咆哮,都安静了下来。
李闲“看”到,在他面前的怨气旋涡中心,一滴晶莹剔透,仿佛包含了世间所有悲伤的灰色泪珠,正静静地悬浮着。
无根之泪!
找到了!
可就在他升起这个念头的瞬间,那个童音再次响起,却充满了极致的怨毒与冰冷。
“你……不是来带我们回家的。”
“你是来……偷走我们的眼泪的!”
“坏人!!!”
轰!!!
整个断魂崖的怨气,在这一刻彻底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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