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星若！”赵一多心头一紧，顾不上自己快散架的身体，挣扎着想翻身查看。
“别动。”裴星若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带着一丝压抑的痛楚，却异常清晰。
她撑起身体，动作有些僵硬，但依旧利落地翻身坐起，长发凌乱地沾着灰尘，脸上也有几道擦伤，但那双眼睛，在弥漫的烟尘中，依旧锐利如寒星。
她第一时间看向赵一多：“腿？”
赵一多活动了一下打着支架的左腿，疼得龇牙咧嘴，但感觉骨头没再移位：“暂时……还姓赵。”
裴星若似乎松了口气，目光扫过四周，看到不远处被半块混凝土板压住、正挣扎着爬出来的武松，还有更远处几个灰头土脸、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的“行者小队”队员。
“清点人数！”裴星若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冰冷。
“报告裴总！”武松推开身上的碎石，声音透过面罩闷闷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粗喘，“A组王铁柱轻伤！b组时迁擦伤！c组全员……都在！就……就有点耳鸣！”
“草……老子以为耳朵聋了呢……”王铁柱晃着脑袋，从一堆灰烬里刨出他那烧变了形的喷火器，“头儿！那朵大喇叭花……真成渣了！”
时迁抹了把脸上的灰，指着中央那片巨大的、还冒着缕缕青烟的灰烬坑：“渣得……挺均匀。”
裴星若站起身，踩着厚厚的灰烬，走到那片焦黑的爆炸中心。
巨大的花苞和缠绕的根须已经彻底消失，原地只有一个冒着热气的深坑。坑底，散落着一些扭曲融化的金属碎片和烧焦的生物组织残骸。
那个笼罩全球的生物噪音场，彻底消失了。
死寂。
只有碎石偶尔滚落的声音。
“格林呢？”赵一多操控着那辆严重变形、轮子都歪了一个的轮椅（居然还能动！薛宝钗出品必属精品！），慢悠悠地滑过来，停在深坑边缘，探头往下看，“炸成灰了？还是变成化肥了？”
裴星若没说话，弯腰从滚烫的灰烬中，捡起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烧得焦黑变形、只剩下一半的……金丝眼镜框。
镜片早已不知所踪。
裴星若看着手中这半个焦黑的眼镜框，冰封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她手指微微用力。
咔嚓。
焦脆的金属在她指间化为齁粉，簌簌落下。
“走吧。”
她转过身，不再看那个深坑。
阳光，艰难地从炸开的工厂穹顶裂缝中照射下来，形成一道浑浊的光柱，刺破了地下空间弥漫的烟尘。
光柱中，尘埃飞舞。
裴星若踩着厚厚的灰烬，朝着那道光的方向走去。背影挺直，步伐有些沉重，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然。
赵一多操控着歪歪扭扭的轮椅，跟在她身后，轮子在灰烬上碾出两道深深的沟痕。
“老婆，等等我！这破车方向有点跑偏！”
武松和王铁柱几人互相搀扶着，跟在后面，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废墟之上，阳光渐暖。
星海市喧嚣的车流声，隐隐从头顶传来。
人间烟火。
终是淹没了这场疯狂的盆栽噩梦。
星海市幼儿园门口，上午九点的阳光金灿灿的，晒得塑胶地垫都散发出一股子暖烘烘的橡胶味儿。
家长们牵着自家神兽，叽叽喳喳像进了养鸡场。
人群里，一个画风清奇的组合格外扎眼。
赵一多。
瘫在一辆崭新升级、自带炫酷蓝色氛围灯和低音炮（被薛宝钗强行阉割了音量）的电动轮椅上，左小腿的支架还在，但气色红润，眼神贼亮，像只刚偷了鸡的狐狸。
他怀里，坐着穿粉色小运动服、扎着冲天辫的赵小满。小丫头精神头十足，大眼睛滴溜溜转，小脸红扑扑的，手腕上那点象征性的红芒稳定地亮着，像个充满电的小夜灯。
“爸比！加速！冲鸭！我们要拿第一名！”小满揪着赵一多的衣领当方向盘，小短腿兴奋地乱蹬。
“闺女儿！淡定！咱这是轮椅，不是F1！”赵一多操控轮椅，慢悠悠地碾过减速带，车身一震，他龇牙咧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主要让你妈看看，爸比带伤上岗，精神可嘉！回头奖金得翻倍！”
“赵先生！小满！这边！向日葵班集合啦！”林黛玉老师站在操场边，挥舞着小旗子，笑容温温柔柔，看到赵一多的轮椅，眼神里多了几分感激和亲近。
操场被五颜六色的气球和彩旗装饰着，热闹非凡。各班小朋友穿着统一的班服，像一群群毛茸茸的小动物。
“哟！老赵！你这造型挺别致啊！”一个洪亮的声音炸响。
金大福牵着他儿子金壮壮，晃悠着大金链子走过来。金壮壮穿着亮闪闪的金色小运动服，鼻孔朝天，活像只小金猪。
“咋？跟人飙轮椅输啦？”金大福一脸促狭，目光扫过赵一多的支架腿，“还是幼儿园门槛太高，把你腿卡折了？”
“金老板！你这思想觉悟有待提高啊！”赵一多眼皮都不抬，操控轮椅灵巧地绕开金壮壮故意伸出来的脚，“我这是为星海市幼儿教育事业英勇负伤！懂不懂？工伤！高级的！回头让你家壮壮给我签个名，沾沾英雄气！”
“呸！就你？”金大福嗤笑，拍了拍儿子圆滚滚的肚子，“看见没？我儿子！这才是夺冠种子选手！力量型！待会儿父子接力赛，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碾压！”
“爸！我要把那个坐轮椅的撞飞！”金壮壮指着赵小满，瓮声瓮气地说。
“嘿！小胖子！年纪不大口气不小！”赵一多乐了，捏了捏怀里闺女的小脸蛋，“闺女！怕不怕？”
小满小嘴一撅，小拳头一握：“不怕！爸比是超人！专治各种不服！”
“说得好！”赵一多哈哈大笑，轮椅一个帅气的原地漂移，轮子蹭起一小撮塑胶粒，“待会儿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轮椅战神’的降维打击！”
广播里响起欢快的音乐，园长薛宝钗（幼儿园版）拿着话筒走上主席台，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静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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