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舱的门，应声而开。
一位肩上扛着四道杠的机长，探出头来，脸上写满了困惑与惊疑。
“董事长，您……”
“我说，掉头！”
秦振华的声音，不大。
但那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像两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机舱里所有人的喉咙。
掉头？
在万米高空？
机长彻底懵了。
他飞了三十年，从民航到私人飞机，什么样的乘客没见过？
喝醉了酒发酒疯的。
吃了安眠药说胡话的。
但，像秦振华这样，在即将进入降落航道时，用如此清醒、如此冷静的语气，下达如此疯狂命令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董事长，我们……我们已经进入了沪市空域的引导区，马上就要准备降落了。”
机长硬着头皮解释。
“现在掉头，需要重新申请航线，协调几十个空管部门……这……这比我们降落之后，再重新飞回去，还要慢得多！”
“而且，没有得到许可，擅自偏离航线……”
那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
秦振华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
慢？
他现在，一秒钟，都等不了！
他只知道，自己体内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寸肌肉，都在欢呼，在雀跃！
那是一种，他只在三十岁时，才体验过的，巅峰状态！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恢复了血色与力量的手掌。
再抬头，看看窗外。
那片，他曾经，用财富和权力，征服过的，钢铁森林。
在这一刻，显得，如此的，渺小。
他需要回去！
立刻！马上！
回到那个叫北兴的小县城！
回到那个叫陆遥的年轻人面前！
他猛地，转向身旁，已经彻底呆滞的李秘书。
那眼神，像一头，即将捕食的，猎鹰。
“联系机场！我们一落地，立刻申请返回北兴的航线！”
“不！不等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更加急促。
“现在！立刻给我订，从沪市回北兴的，最快的一班机票！”
“不管是什么航空公司！不管是什么舱位！只要最快！”
“是……是！董事长！”
李秘书被他骇人的气势，吓得一个激灵，魂都快飞了。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几乎连屏幕都点不准。
秦振华，重新坐回了那张，价值百万的，真皮沙发上。
但，他只感觉，如坐针毡。
这间，他引以为傲的，“空中办公室”。
此刻，却像一个，华丽的，囚笼。
他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他将自己与陆遥的，每一次接触，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
初次见面时，那个年轻人的，云淡风轻。
自己提出收购时，他的，不屑一顾。
自己开出一个亿天价投资时，他的，断然拒绝。
以及最后，他反客为主，提出的那个，所谓的“合作方案”。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那不是，年少轻狂。
那不是，没有商业头脑。
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俯视！
是一个，手握神迹的人，对一个，还在为凡俗金钱，而沾沾自喜的，凡人，最彻底的，降维打击！
自己，还沾沾自喜地，以为拿捏了对方的命脉。
还自作聪明地，想要用一个亿，去收买他。
秦振华的脸，火辣辣地烫。
可笑！
太可笑了！
自己，就像一个，拿着一袋米，在粮仓之主面前，炫耀自己富有的，蠢货！
陆遥，根本就不是什么，运气好的，产品经理。
他是一个，能随手，创造奇迹的，存在！
那“鱼王酱”，那“红星罐头”，只是他，随手，抛出来，逗引世人的，鱼饵。
而这坛酒……
这坛，能让枯木逢春，能让暮年之人，重获新生的，神酒！
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秦振华，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
就因为自己的傲慢和偏见，与这一生中，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仙缘，失之交臂！
那不是，商业上的机会。
那是，命！
是再多一个千亿，都换不来的，命！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沪市虹桥机场的私人停机坪。
舱门，刚刚打开。
秦振华，就一步，跨了出去。
“票呢？！订好了没有？！”他对着紧随其后的李秘书，低声喝道。
李秘书的脸色，一片煞白。
他举着手机，声音都在发颤。
“董……董事长……”
“北兴，没有机场。”
“距离它最近的，是鹤城机场。但是……今天，所有去鹤城的航班，都已经……没有票了。”
“最早的一班，要到，明天早上七点。”
轰！
秦振华的脑子，嗡的一声。
明天早上？
他要等到，明天早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暴躁和怒火，从他的心底，直冲天灵盖！
他，秦振华，宏图集团的掌舵人。
他一句话，能让一家上市公司，灰飞烟灭。
他一个念头，能决定，数万人的，饭碗和生计。
但现在。
他却被，一张小小的，机票，给困在了这里！
“高铁！动车！”
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董事长……”李秘书的声音，更小了，“从沪市到鹤城，没有直达高铁……最快的，也要，转车，需要十几个小时……”
十几个小时！
等他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秦振华，站在私人飞机的舷梯上，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航站楼。
那感觉，就像一个，快要渴死的人，看着海市蜃楼。
他猛地，转过身，对刚刚走下飞机的机长，厉声命令。
“马上！给我申请航线！我们现在就飞鹤城！”
“不管用什么方法！花多少钱！我今晚，必须到！”
机长一脸的为难。
“董事长，夜间飞行，尤其是去鹤城那种小型机场，航线审批，非常严格……”
“我不管什么严格不严格！”秦振华的耐心，已经耗尽，“你告诉他们，我是秦振华！让他们，现在就给我批！”
这是他，第一次，在下属面前，如此失态。
也是他，第一次，试图用自己的名字，去压倒，规则。
因为，他太清楚，那个年轻人，和那坛神酒的价值。
他晚到一分钟。
就可能，被别人，捷足先登！
这个世界上，有钱，且惜命的，不止他一个！
机长和李秘书，看着状若疯狂的董事长，噤若寒蝉。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秦振华。
仿佛，他要去见的，不是一个，生意伙伴。
而是，一个，能决定他生死的，神明。
最终。
秦振华，还是，冷静了下来。
不是他想。
而是，现实，逼得他，不得不冷静。
机长，通过所有的关系，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
不行。
最早，也要等到，明天清晨五点，航路开放后，才能起飞。
秦振华，一个人，站在停机坪的寒风里。
他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个，黑色的，土陶罐子。
那里面，装着的，是他的希望。
也是他此刻，所有焦虑的，根源。
他体内，那股温暖的，充满活力的热流，还在缓缓流淌。
但这股活力，非但没有让他感到欣慰。
反而，像一万只蚂蚁，在他的心里，疯狂啃噬。
让他，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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