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血火北疆与星盘推演
高句丽与薛延陀联军大举南下的消息，如同凛冬的暴风雪，瞬间冻结了长安城因南海局势而生的所有议论。北疆的安危，关乎帝国心脏，顷刻间压倒了其他一切事务。
营州攻防战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敌军不计伤亡，日夜猛攻，巨大的攻城锤撞击着饱经战火的城墙，抛石机将燃烧的油罐和瘟疫尸体投入城内。营州都督身负数创，依旧在城头死战，城中箭尽粮绝，守军拆屋为薪，甚至开始以皮革、树根充饥。每一次军报传来，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李瑾的反应堪称雷霆万钧。河北、河东的府兵精锐被紧急征调，由程知节亲自节制，星夜兼程北上。同时，登州水师主力再次离港，如同复仇的幽灵，直扑高句丽西海岸，执行牵制任务。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远水难救近火。营州能否支撑到援军抵达，成了悬在帝国君臣心头最沉重的一块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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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北疆血火连天、朝野上下忧心如焚之际，东宫之内，却进行着一场与外界烽火格格不入的、静默的“推演”。
七岁的太子李昊，似乎对那幅巨大的微缩沙盘着了魔。他没有像其他孩童一样为远方的战事感到恐惧，反而将沙盘上的北疆区域单独圈出，用代表敌我的不同颜色黏土和木偶，一遍又一遍地模拟着攻防。
他先是模仿敌军围城，用黑色黏土将代表营州的小城团团围住。然后，他尝试着将代表援军的红色木偶从不同方向投入，试图“解围”，却总是因为“距离太远”或“敌人太多”而失败。
几次失败后，他停下了手，小手托着下巴，盯着沙盘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侍立在旁的宫人和格物咨议博士都不敢打扰。
忽然，他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并没有急着调动“援军”，而是将几个红色的、代表着“跳荡铁骑”的小木偶，从围城的黑色阵营缝隙中“钻”了出去，绕到了代表薛延陀后方的位置。然后，他又拿起几个代表“粮草”的小方块，放在了薛延陀阵营的后方。
“打这里！”他指着那些粮草方块，自言自语道，“他们没有吃的，就会乱！乱了，就不打营州了！”
断其粮道！攻其必救！
一个七岁的孩童，竟在沙盘推演中，无师自通地领悟了“围魏救赵”的精髓！虽然他忽略了实际操作中的无数困难，但其战略眼光，已令人瞠目。
更令人惊讶的是，做完这一步，他并没有停止。他的目光投向了沙盘上代表高句丽本土的区域，小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们的人，坐船去打他们？”他歪着头，问旁边的格物博士，“他们的人，不能坐船来打我们吗？”
博士一愣，谨慎答道：“殿下，高句丽水师羸弱，不敢与我天朝水师争锋……”
“要是他们也有大船呢？”李昊打断了他，拿起一个黑色的船模，放在了高句丽东面的海域（日本海方向），“要是他们从这里，坐船过来，打我们的登州，或者……更南边的地方，怎么办？”
他无意识地，点出了一个被当前战局所忽略的、潜在的战略威胁——高句丽可能存在的跨海攻击能力，或者……其他来自东面海洋的威胁！
这番推演和疑问，被格物博士详细记录，很快便呈送到了因北疆战事而焦头烂额的李瑾和林薇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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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份记录着太子推演过程的报告，李瑾在震惊之余，竟感到一丝莫名的寒意。这个儿子的思维，不仅敏锐，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全方位考量威胁的视角。
“昊儿他……想的比我们更远，也更……周全。”李瑾放下报告，声音有些沙哑。
林薇默默点头，心中亦是波澜起伏。她知道，这并非简单的聪慧，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对复杂局势的洞察力和战略直觉。这在承平时期或许是开拓之资，但在如今这内外交困的关头，却让她感到一丝不安。
“北疆战事正紧，此事暂且压下。”李瑾揉了揉眉心，“待击退蛮夷，再论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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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力量，绝大部分倾注到了北疆。程知节率领的援军终于抵达幽州，稳住了辽西走廊的局势，并开始向营州方向挤压。登州水师的袭扰也再次起到了作用，高句丽后方不稳，不得不再次分兵。
然而，就在北疆战局看似出现转机之时，一份来自岭南的六百里加急密报，送来了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
“南海督护府”急奏：就在朝廷全力应对北疆之际，星罗礁的那股“昆仑”势力，活动骤然加剧！他们不仅频繁出现在航线上，拦截商船，甚至开始袭击吕宋据点外围的小型哨站！更令人不安的是，督护府安插的探子确认，“昆仑”的使者，已经登上了南方那个最大的岛屿——室利佛逝的王庭！
南北烽火，竟在同一时刻，以最猛烈的方式燃烧起来！
消息传入紫宸殿，连日来因北疆稍缓而略松一口气的李瑾，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扶着御案，身体微微晃动，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好……好一个南北夹击！”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中布满了血丝。
林薇急忙上前扶住他，自己的手心也是一片冰凉。她最担心的情况，似乎正在变成现实。帝国的疆域太过辽阔，敌人的攻击选择了最致命的时机。
“陛下，”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北疆之战已至关键，绝不能动摇。南海……南海尚可支撑。命吕宋舰队收缩防御，固守主要据点和航线，暂避其锋。待北疆平定，再与这‘昆仑’算总账！”
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集中力量，先解决心腹之患。
李瑾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最终无力地挥了挥手：“便……便依皇后所言。”
帝国的巨轮，在南北风暴的夹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它能否冲破这前所未有的困局？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北疆那血肉铸就的防线，以及这艘船上每一位掌舵者的意志与抉择。而那位在深宫中推演星盘的太子，他那超越年龄的视野，在这至暗时刻，又预示着怎样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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