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润物无声，暗箭隐现
朝堂上的雷霆交锋与边境的短暂风波，如同夏日的雷阵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快。在皇帝明确的表态和李瑾、林薇强有力的反击下，福王等守旧势力的气焰暂时被压制了下去。《永徽武备新策》得以顺利推行，首届新式武举紧锣密鼓地筹备；“大唐商盟”站稳脚跟，开始展现出强大的商业活力，反过来挤压着“文华商会”的生存空间。
然而，林薇深知，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那些根深蒂固的旧观念和既得利益者，绝不会因为一次挫败而甘心退出历史舞台。真正的较量，是润物无声的渗透，是旷日持久的拉锯。她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广文馆”与“蕙质苑”的深耕细作，以及她构思已久的“大唐盛世基金会”的筹建上。
“广文馆”内的变化
“广文馆”内，气氛日益浓厚。除了经史、算术、律法等基础课程，林薇特意增设了“格物”实践课。她请来将作监的巧匠，教授基础的器械原理和制作；让精通农事的官员，讲解作物栽培与水利；甚至偶尔亲自下场，讲述一些浅显的物理、化学现象，引导学子们观察自然，思考万物之理。虽然这些知识在此刻看来或许“无用”，但林薇相信，播下好奇与理性的种子，终有一日会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蕙质苑”的转变
“蕙质苑”的变化则更为微妙。起初，来此的女子大多抱着新奇或敷衍的态度。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她们接触到医理，明白了些病理常识，甚至能为自己或家人缓解小疾；当她们学习了初步的经济管理，开始能看懂家中账目，甚至为父兄的产业提出一两点建议时，她们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那是一种从蒙昧中被唤醒的自信与光彩。虽然她们中的绝大多数，最终依然会回归家庭，但这段经历，已然在她们心中埋下了独立思想的火种。私下里，她们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圈子，交流心得，甚至探讨一些闺阁之外的话题。
这一日，林薇在“蕙质苑”偶遇了一位前来接女儿回家的吏部侍郎夫人。那位夫人看着自家女儿与其他几位小姐妹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一本新出的算学启蒙读物，脸上不再是往日的矜持与疏离，而是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神情，有欣慰，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与羡慕。
“殿下，”那位夫人对着林薇，难得地行了一个郑重的礼，“小女在此，叨扰殿下了。妾身……多谢殿下。”
她没有多说什么，但林薇从她眼中读懂了那份感激。改变，正在这些高门大院的内里，悄然而坚定地发生着。
“大唐盛世基金会”的筹备
与此同时，“大唐盛世基金会”的筹备也进入了实质阶段。林薇利用银枢司的部分盈余、查抄逆产的部分所得，以及“大唐商盟”几家核心商号的捐赠，设立了初始基金。她拟定了详细的章程，明确基金会将致力于资助“广文”、“蕙质”二馆的优秀寒门学子和有潜力的女子，奖励在格物、医药、农事等方面有突出贡献的匠人、医者，并投资于一些有望改善民生的新技术研发。
这无疑是一个更为宏大，也更具远见的计划。它将教育、科技、民生系统地联系起来，试图构建一个良性循环的发展生态。消息传出，再次在朝野引起议论，但这一次，反对的声音似乎微弱了许多。一方面是因为皇帝对此保持了默许的态度，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林薇和李瑾此前展现出的强硬手腕，让许多人不敢再轻易掣肘。
福王府与老太妃的往来
然而，就在一切看似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张贲带来的关于福王府与宫中老太妃往来密切的消息，始终像一根刺，扎在林薇心头。
她动用了宫中所有可靠的眼线，暗中调查那位老太妃——乃是先帝的一位侧妃，出身不高，并无所出，在先帝驾崩后便一直深居简出，吃斋念佛，几乎被人遗忘。福王等人，为何会突然与她走动？
“可查到他们具体所为何事？”林薇问张贲。
“极其隐秘。”张贲摇头，“每次都是福王府的心腹嬷嬷秘密入宫，与老太妃身边一个老太监接触，谈话内容无从得知。但我们的人发现，最近老太妃宫中的用度，似乎宽裕了不少，还添置了几件价值不菲的古董。”
利益输送？林薇蹙眉。用钱财打动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太妃，所图必定非同小可。
她尝试着在脑海中调取“万界宏观视野”中关于这位老太妃的一切信息，但所得寥寥。这位老太妃在历史上几乎没有任何记载，如同后宫无数红墙中的一抹尘埃。
越是平静，越是让人不安。
家宴上的风波
这日，皇帝于宫中设家宴，一众皇子公主、宗室近支皆在邀请之列。林薇与李瑾自然也在席中。
宴席之上，一派和乐。皇帝心情似乎不错，还与几位年幼的皇孙说了几句话。福王、庆王等老王爷也出席了，面色如常，与李瑾、林薇碰杯时，甚至还能挤出一丝笑容，仿佛之前的龃龉从未发生。
然而，就在宴席过半，气氛最为融洽之时，那位一直沉默寡言、坐在角落的老太妃，却突然颤巍巍地站起身，向皇帝敬了一杯酒。
皇帝对这个几乎没什么印象的太妃突然起身，有些意外，但还是温和地举杯示意。
老太妃饮罢杯中酒，却并未立刻坐下，而是用她那苍老而缓慢的声音说道：“陛下，老身近来读史，见前朝多有因后宫干政、外戚擅权而致朝纲紊乱者，心甚忧之。又闻如今朝中，竟有女子执掌经济，参预国政，甚至开办女学……老身愚昧，只觉得此风一开，恐非国家之福，有违祖宗家法。还望陛下……慎之，戒之。”
她声音不大，但在寂静下来的宴席中，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刹那间，整个宴席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投向了林薇！
这不是朝堂之上的正面攻击，而是家宴之上，借着“读史忧国”的名义，以长辈的身份，发出的最为阴险和“正统”的质疑！直接将林薇所做的一切，与“后宫干政”、“外戚擅权”、“违背祖制”这些最为帝王忌惮的罪名联系了起来！
皇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看着老太妃，又缓缓扫过席间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了林薇身上。
林薇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同针一般刺在她身上。她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
她知道，这才是福王等人真正的杀招。他们不再正面强攻，而是借着一个看似无害、甚至占据道德制高点的老太妃之口，在皇室内部，发动了最致命的一击。
皇帝会如何回应？这看似轻飘飘的几句话，其威力，可能远超朝堂上所有的弹劾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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