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雾气仿佛有了生命，随着青衣人影的靠近而缓缓流动，那些原本模糊的灰色气流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梳理过，渐渐变得温顺起来。韩烨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心跳声被无限放大，在这片没有上下左右的空间里回荡。他想后退，双脚却像被钉在了虚空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影在自己面前停下。
青衣人的面容在雾气中愈发清晰。那是一张极为年轻的脸，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嘴唇的线条却带着几分柔和，只是那双眼睛——那是一双看透了岁月沧桑的眼睛，深邃得像藏着整片星空，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韩烨，目光里交织着惊奇、欣慰，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韩烨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那不是村里猎户的彪悍，也不是吴铁匠的沉稳，而是一种……仿佛能包容天地的浩瀚感，让他自惭形秽，却又生不出丝毫畏惧。
“小家伙，是你把我弄醒的？”
青衣人的声音终于响起，像是山涧清泉流过玉石，温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却瞬间驱散了韩烨喉咙里的阻塞感。他猛地吸了口气，终于能发出声音了，虽然带着几分颤抖：“你……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是不是在做梦？”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韩烨自己都觉得有些语无伦次。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触感真实，再抬头看青衣人飘动的衣袍，那洗得发白的青色布料上甚至能看到细密的针脚——这一切都真实得不像梦境。
青衣人闻言笑了笑，那笑容让他眉宇间的沧桑淡去不少，多了几分亲和：“你可以当这是梦，也可以当不是。至于这里……”他抬手轻轻一挥，周围的雾气随之翻涌，“算是我残魄寄托的一片意识空间吧，是依托你的精神力形成的，所以严格来说，既在你梦里，又不在。”
韩烨听得一头雾水，残魄？意识空间？这些词汇陌生得像另一个世界的语言。他皱着眉，努力想理解对方的话，却只觉得脑子更乱了。
青衣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也不着急解释，只是继续说道：“你不必急着明白，有些事，慢慢来就好。倒是我，该先谢谢你。若不是你……”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韩烨的胸口，像是能穿透皮肉看到更深层的东西，“若不是你的血，我恐怕还要在那片黑暗里沉睡不知多少岁月，直到彻底消散。”
“我的血？”韩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掌，昨晚在乱坟岗被划伤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灼热感，“你是说……那截断骨？”
“正是。”青衣人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缅怀，“那是我仅剩的一点寄托了。说了这么多，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他微微颔首，语气郑重了几分，“我叫谷洪，来自仙界紫云阁。”
“谷洪？”韩烨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只觉得古朴而大气。但更让他震惊的是后面几个字，“仙界？紫云阁？那是什么地方？是比镇上更大的地方吗？”
在韩烨的认知里，世界就是猎虎村，村外是连绵的山脉，山脉那边是偶尔去过几次的镇子，再远的地方，他就不知道了。村里的老人说过，山的尽头有大海，海的另一边有仙山，但那都是哄小孩的故事，他从来没当真过。
谷洪听到他的问题，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像是在看一个好奇的孩童：“仙界……可比镇子要大得多了。这么说吧，你们所在的这片土地，叫做凡界，而仙界，则是凌驾于凡界之上的世界。那里没有凡界的生老病死之苦，也没有这般稀薄的灵气，是所有修行者向往的归宿。”
“修行者？”韩烨又抓住了一个新词，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就是追寻长生、探索天地奥秘的人。”谷洪简单解释道，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少年对修行一无所知，“紫云阁，便是仙界万千宗门中的一个，我曾是那里的长老。”
“长老？”韩烨想象了一下，村里的长老都是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人，可眼前的谷洪看起来如此年轻，“您这么年轻就……”
谷洪笑了笑，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在仙界，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容貌便会定格，年岁也不能以凡界的标准来衡量。我若是按凡界的算法，怕是比你们村里最老的老人还要大上几千岁呢。”
“几千岁？！”韩烨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村里最长寿的老人也才活了八十多岁，几千岁是什么概念？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一刻，他终于隐约意识到，自己遇到的可能不是普通的“不干净的东西”，而是……村里老人故事里提到过的“仙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韩烨的心脏就“砰砰”狂跳起来，既紧张又兴奋。他看着谷洪飘动的衣袍和那双深邃的眼睛，突然觉得昨晚在乱坟岗的遭遇，或许不是祸事，而是一场天大的机缘。
谷洪看着他变幻的神色，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对于一个从未接触过修行世界的凡界少年来说，这些信息需要时间来消化。而他，也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残魄与这少年意识连接时产生的波动——刚才开口说话，已经耗费了他不少残存的仙精。
雾气再次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空间里交织。韩烨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谷洪，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谷洪前辈，不管这里是不是梦，我都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您为什么会在那截断骨里？”
他能感觉到，这个叫谷洪的仙人身上藏着无数秘密，而这些秘密，或许会彻底改变他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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