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万籁俱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望南城南门在一声低沉的吱呀声中,悄然开启一道缝隙。一队约百人的黑衣士卒,如同暗夜中流淌的溪流,无声无息地涌出城门,迅速没入城外浓稠的夜色里。为首者,正是左臂仍用皮索固定胸前,但身形挺拔如松的叶飞羽。他并未穿戴显眼的将官铠甲,而是一身与普通士卒无二的黑色劲装,只在臂膀处缠了一道不易察觉的红色布条以示区别。
他身后这百人,是亲卫营初步筛选出的佼佼者,其中三十余人更是黑风谷幸存的老兵,作为此番前导侦察队的核心。队伍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紧张、兴奋与肃杀的气息,新兵们紧握着手中的兵刃,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努力模仿着身边老兵那沉稳如山、呼吸绵长的姿态。
叶飞羽回头看了一眼在黑暗中巍然矗立的望南城轮廓,随即转过头,目光锐利地投向南方那片更加深邃、仿佛巨兽匍匐的山峦阴影。“保持静默,斥候前出三里,交替掩护,按预定路线前进。”他的命令低沉而清晰,瞬间被夜风带走。
“是!”低沉的回应响起,几条更敏捷的身影如同狸猫般窜出,消失在队伍前方的黑暗中。整个队伍随即动了起来,脚步轻捷,除了必要的金属摩擦声和偶尔被惊动的夜枭啼鸣,再无多余声响。
与此同时,在王栓子和赵铁柱的率领下,亲卫营另外四百人,也按照预定计划,分批悄然出城,沿着不同的路线,向着落鹰涧外围指定的策应位置迂回而去。一张无形的大网,随着叶飞羽这颗“诱饵”的出动,开始向着预定的猎场悄然撒开。
城墙上,林湘玉一身戎装,默默注视着那支小队消失在黑暗中,直到最后一点黑影与夜色融为一体。她紧了紧手中的马鞭,对身旁的副将低声道:“按计划行事,我军随时准备出发。”她的心跳有些快,并非因为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担忧与期待交织的复杂情绪。
百里外的荒废山神庙,暗影几乎在叶飞羽出城的同时就接到了飞鸽传书。
“先生,鱼已出洞。叶飞羽亲率约百人,轻装简从,正向落鹰涧方向移动。后续确有队伍分批出城,疑似策应。”探子单膝跪地,语速极快。
暗影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铁胆,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好!果然按捺不住了!传令下去,所有‘钉子’向落鹰涧集中, ‘黑鹞子’到了何处?”
“回先生,黑鹞子小队昨夜已抵达落鹰涧东南三十里的鹰嘴岩潜伏,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告诉他们,目标,叶飞羽,格杀勿论!不惜代价!其余人等,负责阻击可能出现的援军,务必拖延时间,制造混乱!”暗影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有些沙哑,“我要用叶飞羽的人头,祭奠黑风谷被焚的粮草,洗刷大将军的耻辱!”
“是!”
天色渐明,晨曦撕破云层,将金色的光芒洒向层峦叠嶂的群山。叶飞羽带领的百人队已经深入落鹰涧外围。这里山势陡峭,林木葱郁,怪石嶙峋,仅有的几条小径蜿蜒崎岖,许多地方仅容一人通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偶尔夹杂着野兽的粪便味道。
叶飞羽示意队伍在一处相对隐蔽的林间空地暂时休整,派出斥候扩大侦查范围。他靠在一块冰冷的巨石旁,解下水囊喝了一口,左臂的伤口经过一夜跋涉,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他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结合地图和实地观察,不断修正着对这片地域的认知。
“将军,前方三里,涧口附近发现少量疑似人为留下的痕迹,很新鲜,但无法判断是溃兵还是猎户。”一名斥候悄无声息地返回,低声禀报。
“继续侦查,重点留意两侧制高点和水源附近。”叶飞羽沉声道。他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了。痕迹新鲜,说明近期确实有人在此活动。是巧合,还是敌人已经就位?
休整片刻,队伍继续向前,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向落鹰涧深处推进。河床两侧是逐渐升高的石壁,上方林木遮蔽,形成天然的伏击场所。叶飞羽打出手势,队伍立刻变换阵型,由行军纵队改为更利于应对侧翼袭击的战斗小组,彼此间隔数步,相互警戒着缓缓前行。
空气中的气氛陡然变得凝滞,连鸟鸣声都稀疏了不少。
突然!
“咻——!”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从左侧山壁上骤然射来,并非射向任何人,而是直直钉在了队伍前方的一棵大树上!箭尾剧烈颤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敌袭!警戒!”叶飞羽厉声大喝,声音在狭窄的河谷中回荡。
几乎在响箭发出的同时,两侧山壁上,数十个身影如同鬼魅般现身,弓弦震动之声不绝于耳,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
“举盾!散开!依托巨石掩护!”叶飞羽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他本人则一个翻滚,躲到了一块巨大的卵石后面。笃笃笃!箭矢钉入泥土、树干和盾牌的声音瞬间连成一片,间或夹杂着中箭士卒闷哼或惨叫的声音。
第一波箭雨过后,袭击者并未立刻冲下,而是继续利用地形优势,用弓箭进行压制。这些箭矢力道强劲,准头极高,显然不是普通溃兵或山贼所能拥有。
“是精锐!小心冷箭!”一名黑风谷老兵怒吼着,用盾牌护住身旁一个有些慌乱的新兵,自己的肩甲上却插上了一支兀自颤抖的羽箭。
叶飞羽眯起眼睛,透过石缝观察着山壁上的敌人。他们穿着杂乱的皮甲或布衣,但行动间配合默契,射术精湛,占尽地利。“是‘暗影’的人,还是……黑鹞子?”他心中念头急转。敌人选择在此地设伏,确实老辣,这处干涸河床简直就是天然的死亡走廊。
“不能被困死在这里!”叶飞羽心念电闪,迅速判断形势。敌人占据高地,硬冲伤亡太大,必须尽快脱离这不利地形。“王猛!带你的人,用强弓压制左侧!李贵,烟雾弹,遮蔽视线!其他人,跟我向后突围,交替掩护!”
“得令!”两名队正毫不迟疑地执行命令。
几名臂力强劲的老兵迅速张弓搭箭,向着左侧山壁疑似敌人藏身之处进行精准反击,虽然仰射不利,但也暂时压制了对方的部分弓手。同时,几枚特制的烟雾弹被奋力掷向河床中央,嗤嗤声中,浓密的灰白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遮挡了双方的视线。
“走!”叶飞羽低喝一声,率先从巨石后跃出,手中横刀格开一支穿过烟雾射来的冷箭,带领队伍向着来路方向且战且退。新兵们在老兵的呵斥和带领下,也勉强稳住阵脚,一边用弓弩还击,一边依托地形向后移动。
然而,敌人显然预料到了他们的撤退。后路的方向,也响起了喊杀声,显然有伏兵封堵。
“果然是想包饺子!”叶飞羽眼神冰冷,并无太多意外。他早就料到敌人不会只有一路伏兵。“发信号,求援!通知王栓子、赵铁柱向中心靠拢!通知林将军,可以动了!”
“咻——嘭!”一枚红色的响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冲天而起,在烟雾之上炸开一团醒目的红烟,即使在白日也清晰可见。
与此同时,叶飞羽深吸一口气,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在援军到来之前,他们必须顶住敌人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攻,活下去!
“结圆阵!死战!”他挥刀劈飞一名从烟雾中悍然扑下的敌人,鲜血溅了他一身。左臂的伤口因这剧烈的动作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但他握刀的手稳如磐石。
百人队迅速收缩,背靠背结成一个小小的圆阵,盾牌在外,长枪探出,弓弩手居于内圈,拼命向外射击。袭击者从烟雾中、从山石后不断涌出,他们大多面目普通,但眼神凶狠,身手矫健,使用的虽是制式武器,却招招致命,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悍卒。其中更有几个身手尤其高明者,如同幽灵般在阵型外围游走,专门寻找破绽进行突袭,已有数名新兵倒在他们的刀下。
“稳住!不要乱!瞄准了再射!” “长枪手,刺!” 老兵们的怒吼声、伤者的惨叫声、兵刃碰撞的铿锵声、利刃入肉的闷响……瞬间充斥了整个河谷,将这片原本静谧的山林化作了血腥的杀戮场。
叶飞羽身处阵中,一边指挥,一边如同磐石般抵挡着最猛烈的攻击。他的刀法简洁、高效,没有任何花哨,每一刀都直奔要害,已有数名扑到近前的敌人倒在他的刀下。但他的左臂终究不便,面对一名尤其悍勇、使双刀的黑衣头目时,几次格挡都显得颇为吃力,险象环生。
“保护将军!” 两名黑风谷老兵见状,怒吼着扑上来,以伤换伤,硬生生将那黑衣头目逼退,其中一人却被另一侧袭来的冷箭射中大腿,踉跄倒地。
叶飞羽眼眶微热,他知道,每拖延一刻,身边的兄弟就多一分伤亡。这些信任他、追随他的士卒,正在用生命为他争取时间。
“杀!” 他胸中一股戾气涌起,刀势骤然变得更加狂暴,完全不顾左臂伤势,强行催动气力,将一名试图突破防线的敌人连人带刀劈飞出去。
就在圆阵摇摇欲坠,伤亡持续增加之际——
“呜——呜呜——” 低沉而雄浑的牛角号声,突然从落鹰涧的外围响起,由远及近!
“是我们的号声!援军到了!” 阵中顿时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只见王栓子率领的两百中军,如同猛虎下山般,从河谷的一侧入口杀了进来,直接冲向了试图封堵后路的伏兵。几乎同时,赵铁柱的预备队也从另一侧山梁上出现,用弓弩居高临下地覆盖压制山壁上的敌人。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
伏击者显然没料到望南城的援军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是从两个方向同时出现,顿时陷入了混乱。
“反击!里应外合,吃掉他们!” 叶飞羽看准时机,嘶声下令。疲惫不堪的百人队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向外冲杀。
那名与叶飞羽交过手的黑衣头目见势不妙,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残余的伏击者开始试图脱离战斗,向山林深处溃退。
“想走?” 叶飞羽眼神一厉,对王栓子喊道,“栓子,带你的人咬住他们!赵铁柱,清扫战场,清点伤亡!发信号,告诉林将军,危机已解,但请求骑兵外围兜截,务必不能放走大鱼!”
“得令!”
战斗从伏击与反伏击,瞬间变成了追击与清剿。亲卫营的士卒们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和血性,此刻彻底爆发,追着溃逃的敌人一路砍杀。
叶飞羽没有参与追击,他拄着刀,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左臂的绷带已被鲜血浸透,顺着手臂滴滴答答落下。他环顾四周,河谷中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大部分是敌人,但也有不少穿着黑色军服的同泽。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让人窒息。
一名军医匆忙跑过来要为他处理伤口,被他摆手制止:“先救重伤的弟兄。”
林湘玉率领的骑兵很快赶到,看到满目疮痍的战场和浑身浴血、脸色苍白的叶飞羽,她心中一紧,连忙下马奔来:“飞羽!你的伤……”
“无妨,皮肉之苦。”叶飞羽摇摇头,目光扫过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卒,声音沙哑而沉重,“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赵铁柱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悲愤和疲惫:“将军,初步清点,我们前队百人,阵亡二十七人,重伤十五人,轻伤几乎人人带伤。中军和预备队伤亡稍小,合计阵亡十一人,伤二十余人。歼敌……约八十人,俘虏重伤者五人,其余溃散,林将军的骑兵正在追剿。”
近百名弟兄的死伤……叶飞羽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胸腔中一阵刺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具体数字,依然难以承受。
“俘虏呢?问出什么没有?”他睁开眼,眼神恢复冷厉。
“都是硬骨头,咬死了说是附近山里的悍匪,受雇于人。”赵铁柱咬牙道,“不过,从他们的装备、身手和战斗风格看,绝非普通匪类,定然是圣元的精锐斥候或死士,很可能就是‘黑鹞子’!”
这时,王栓子也押着几个捆得结实的俘虏回来,其中就有那个使双刀的黑衣头目,他肩胛中了一箭,脸色灰败,但眼神依旧凶悍。
叶飞羽走到他面前,冷冷地注视着他:“‘暗影’在哪里?扩廓帖木儿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黑衣头目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狞笑道:“要杀便杀!大将军会为我们报仇的!你们望南城,迟早化为齑粉!”
叶飞羽不再多问,对王栓子道:“带下去,仔细搜查他们身上所有物品,撬开他们的嘴,但别弄死了,他们还有用。”
“是!”
林湘玉走到叶飞羽身边,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左臂,低声道:“先回去治伤吧。这里交给他们。我们……算是赌赢了这一局,虽然代价不小。”
叶飞羽默默点头。是的,赌赢了。粉碎了敌人的伏击,重创了其精锐小队,亲卫营经历了血与火的初步淬炼,变得更加凝聚。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暗影”依旧隐藏在幕后,像一条毒蛇,随时可能再次露出獠牙。
他抬头望向落鹰涧上方那片被硝烟和血腥玷污的天空,阳光刺眼。望南城的生存之路,每一步都踏着荆棘与鲜血。此战之后,他与扩廓帖木儿、与“暗影”的恩怨,更加不死不休。而铸剑之路,仍漫长而艰难。
“回城。”他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声音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队伍带着伤亡的弟兄和俘虏,开始缓缓撤离这片浸满鲜血的山谷。落鹰涧渐渐恢复了寂静,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无声诉说着之前惨烈的尸骸,等待着下一次,或许更加狂暴的风雨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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