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昏沉，渭水渡口的灯火渐次熄灭，只余几艘漕船在墨色水面上轻轻摇晃。沐晴隐在衙署后巷的暗影里，一身深色劲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反复摩挲着指间的乌木发簪，冰凉的触感让心神稍定。仔细回想着白日记下的布局——西北角的围墙最矮，墙内恰有一棵老槐树可作遮掩。
出乎意料，翻越围墙竟比想象中顺利。她几个轻巧的借力，便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内，借着婆娑树影掩住身形。东侧的书房门窗紧闭，在夜色中静默如谜。
从袖中取出一小截迷香，这是来时特意从墨子谦工坊讨来的。她轻轻将迷香吹入窗缝，静待片刻，确认屋内没有动静后，才用发簪小心翼翼地挑开窗闩。
书房内弥漫着墨香，还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沐晴不敢点灯，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径直走向那个暗格。
发簪顶端精准地抵住锁眼，轻轻按压三下。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暗格应声而开。
三本册子整齐地码放在内。沐晴快速翻阅，心跳不禁加快——这正是军械出入的明细账册。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从武库司出库的待销毁军械，到经由漕运发往江南的日期、船只编号，甚至接收人的代号，一应俱全。
她取出备好的纸笔，借着微弱的光线快速誊抄关键内容。指尖因紧张微微发颤，却仍稳稳地落下每一个字。账册上的数字触目惊心，短短三个月间，竟有上千件军械以之名流向江南。
正当她抄录到最后几行时，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沐晴立即收好东西，将暗格恢复原状，闪身躲进书架后的阴影里。这个位置恰好能透过书架的缝隙观察整个书房。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门被推开，一个身影提着灯笼走了进来。
竟是王充。
他面色凝重，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径直走向书案开始翻找。沐晴屏住呼吸，看着他一步步靠近书架，灯笼的光晕在书架上晃动。
就在这紧要关头，窗外适时地传来一声猫叫，在静夜中显得格外突兀。
王充动作一顿，转头望向窗口，眉头微皱。趁这个空隙，沐晴悄无声息地移至窗边，一个翻身出了书房，轻轻带上了窗户。
她伏在窗外阴影里，听见屋内王充疑惑地自语：奇怪，明明关好了窗......
不敢久留，沐晴沿着来路迅速撤离。直到翻出围墙，转入安全的街巷，她才敢停下来，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轻轻喘息。
怀中的抄本沉甸甸的，她知道，自己已经握住了足以掀起风浪的证据。但更让她在意的是，账册上那些军械的数量远超她的想象，这背后的势力恐怕比她预料的还要庞大。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巷口一闪而过的人影——那身影有几分熟悉，像是顾流芳身边的随从。那人似乎也看见了她，却迅速隐入了黑暗中。
沐晴心头一紧。难道顾流芳也在暗中监视王充？还是说......他其实一直在留意她的行动？这个发现让她刚刚放松的心情又紧绷起来。
夜色更深了。沐晴将抄本仔细藏好，快步向阎王殿方向走去。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离开后不久，另一个黑影悄然潜入漕运衙署，将一件东西塞进了王充的书案抽屉。
这盘棋，似乎每个人都在落子。而沐晴手中的证据，究竟会是她破局的利器，还是将她推向更危险境地的催命符，此刻还难以预料。
回到住处，沐晴将抄录的账目仔细核对，越看越是心惊。这些军械足以装备一支精兵，若真是大皇子在江南暗中蓄兵，那楚玄让她追查此案，恐怕不只是为了打击政敌这么简单。
她吹熄烛火，在黑暗中静静思索。明日，该是向楚玄禀报的时候了。只是，这份证据该如何呈报，又该保留多少，都需要仔细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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