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足矣。”
当李景那平静而又蕴含着无上霸气的四个字,在灯火通明的军机处内回荡开来时,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种极致的死寂。
早已见惯了君王雷霆手段的核心重臣,在这一刻,依旧被李景身上那股睥睨天下、视千山万水如坦途的雄浑气魄所深深震撼。
那不是狂妄,而是一种源于绝对实力的自信。
三日期限,在凡人眼中是生死时速;后津王庭,在世人看来是龙潭虎穴。
但在他们的这位新皇眼中,仿佛只是后花园里一次寻常的夜游。
“陛下……”张铉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既有担忧,更有无法抑制的狂热与崇敬。
他没有再劝,因为他知道,当这位陛下做出决定时,那便不是商议,而是命令。
他躬身一揖,声音铿锵有力:“臣等,恭送陛下巡狩北境。京中万事,皆有军机处,定不负陛下所托!”
“臣等,恭送陛下!”
殿内所有大臣,齐齐躬身,山呼之声,如浪潮般,为即将到来的雷霆行动,拉开了序幕。
翌日,清晨。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西京上空的薄雾,西京城在金光中缓缓苏醒。
御和殿内,新皇登基后的大朝会,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文武百官列队肃立,交头接耳之声早已绝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息。
所有人都已听闻,陛下昨夜在军机处立下豪言,今日便要以“巡狩北境”为名,亲赴山海关。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将整个大舜的国运,都压在了君王一人的身上。
龙椅之上,李景身着玄色龙袍,面容沉静如水,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人心,让任何与之对视者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颅。
“众卿,平身。”
他并未提及北上之事,反而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话题。
“传朕旨意,”李景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上,“着京兆府及天下州县,寻访一人。此人姓百里,名单朔,中年文士,腿有微跛,胸有奇才,或隐于市井,或浪迹江湖。”
旨意一下,满朝文武皆是一愣。
百里朔?
朝中大臣们面面相觑,大舜朝的官宦名录、隐士大儒之中,似乎从未有过这样一号人物。
然而,张铉心中却猛地一凛!
他瞬间想起了天幕盘点“榆林之战”时,那个为陛下献上奇计的跛脚文士!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天幕最后那句判词——“只因,李景错信了一人”。
陛下此刻寻找百里朔,是为了提前招揽,还是为了……提前甄别?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揣测圣意之时,一个苍老而又不合时宜的声音,自文官队列中响起。
“陛下!老臣……有本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须发皆白、官居御史大夫的老臣刘秉忠,手持象牙笏板,颤巍巍地走出队列,跪伏于地。
刘秉忠乃是三朝元老,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在朝中士林享有极高的声望,也是保守派势力的中流砥柱,素来以刚正不阿、敢于死谏闻名。
“讲。”李景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老臣敢问陛下,”刘秉忠抬起头,老眼中虽浑浊,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陛下欲寻此人,其据何来?可是……源于那日间的‘天幕’妖言?”
“妖言”二字一出,整个御和殿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天幕乃是神迹,是陛下“天命所归”的最大佐证,如今刘秉忠竟敢当着满朝文武,将其斥为“妖言”,这已不是简单的进谏,而是对新皇合法性的公然挑衅!
“刘大人慎言!”一名年轻官员立刻出列呵斥。
刘秉忠却仿佛没有听见,依旧梗着脖子,痛心疾首地继续道来。
“陛下,自古帝王治国,皆以圣贤经典为纲,以祖宗成法为鉴。如今陛下登基未久,不思安稳社稷,抚慰万民,反而屡屡因那天幕之上的虚妄之言,而兴师动众,甚至……欲一人巡狩北境!此乃置江山社稷于不顾,置万千黎民于险境!老臣恳请陛下,罢黜异术,亲贤臣,远小人,潜心政务,方是中兴之主所为啊!”
他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声泪俱下,身后几位老臣也立刻出班附和,齐齐跪倒在地。
“请陛下罢黜异术,以固国本!”
一时间,整个朝堂,竟形成了一股以老臣为首,向新皇公然施压的诡异局面。
他们不敢直接反对李景亲征,便将矛头对准了“天幕”,试图从根源上动摇李景决策的“合法性”。
张铉等新臣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知如何辩驳,跟这些皓首穷经的老家伙们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龙椅之上的李景,眼神依旧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有深不见底的寒流在缓缓涌动。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道清朗的声音,如同一缕春风,吹散了殿内的凝滞。
“刘大人此言,恕下官不敢苟同。”
众人看去,只见沈归缓步而出。
他先是对着龙椅上的李景恭敬一揖,而后才转向刘秉忠,脸上挂着一丝淡然的微笑。
“哦?”刘秉忠眯起老眼,审视着这个因江南之事而闻名的毛头小子,“沈大人有何高见?”
沈归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说道:“刘大人方才言,‘帝王治国,以史为鉴’,此言深得我心。下官也认为,观史可知兴替,鉴往方能知来。只是下官有一惑,敢请刘大人解之。”
“讲。”
“敢问刘大人,何为‘史’?”徐元问道。
刘秉忠眉头一皱,傲然道:“史者,记事者也。上古有仓颉之文,中古有太史之笔,皆是前人功过、王朝兴衰之载录,此便是史!”
“说得好!”沈归抚掌赞道,“然,书写史书者,亦是凡人。凡人便有私心,有偏见,有智识之局限。史官之笔,或为权势所迫而扭曲,或因见闻所限而偏颇。我等后人读之,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所得者,不过是前人想让我等看到的‘历史’罢了,岂能尽信?”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目光灼灼地扫过全场,声音也随之拔高:
“然天幕降世,又是何等景象?它将过往之事,未来之变,如画卷般,分毫毕现地展现在我等眼前!人物之音容笑貌,战事之金戈铁马,政策之利弊得失,皆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敢问刘大人,这由天地亲自为我等呈现的、绝无偏颇的‘活史’,比起那故纸堆中可能被篡改过千百遍的文字,孰真孰假?孰轻孰重?”
“这……”刘秉忠一时语塞,他没想到沈归竟会将“天幕”拔高到“活史”的高度。
沈归却不给他喘息之机,乘胜追击,声音越发洪亮,如同黄钟大吕,震彻殿宇!
“昔有圣君,夜观星象以知天时;今有我皇,仰观天幕以鉴兴亡!天幕为何此时降临?又为何独独垂青于陛下?此非异术,此乃天意!是上苍不忍我华夏陆沉,特降下神谕,以此‘活史’为镜,助我皇扫除奸佞,规避祸患,开创万世太平!”
“陛下观天幕而寻百里朔,非是沉迷,而是顺天应人,为国求贤!陛下因天幕而欲亲征,非是鲁莽,而是洞悉战机,欲行雷霆一击,救十万将士于水火!”
沈归向前一步,目光如电,直视着嘴唇哆嗦的刘秉忠,掷地有声道:
“刘大人饱读圣贤之书,却只知抱残守缺,以凡人之见,揣度上天之意!在刘大人眼中,莫非我皇顺天而行,竟是有失君威?莫非这煌煌天命,竟不如您手中的一本残卷史书吗?!!”
“你……你……强词夺理!一派胡言!”刘秉忠被这连珠炮般的质问,怼得气血上涌,眼前发黑,指着沈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所有人都被沈归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给镇住了。
他竟硬生生地将“观天幕”这件看似不务正业的事,上升到了“顺天应人”、“天命所归”的无上高度!
这哪里是辩论,这分明是降维打击!
龙椅之上,李景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能得沈归,何愁天下不定?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身着京兆府小吏服饰的官差,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也顾不得礼仪,直接跪倒在地,声音都带着颤音。
“启……启禀陛下!小人有要事禀报!”
李景抬了抬手,示意他说下去。
那小吏吞了口唾沫,强压下心中的紧张,急声道:“回陛下,遵……遵照圣意,下官等人在城西一间名为‘烂柯’的破落棋馆中,找到了一个……一个与陛下描述颇为相似之人!”
殿内所有人的心,瞬间都被提了起来!
只听那小吏继续禀报道:“那人……那人确实腿有微跛,终日手不离酒,棋艺却是高超无比,整个棋馆,无一人是其对手。旁人都说他是个疯子、酒鬼。我等问其姓名,他只说自己姓百里,至于名字……他说自己是个‘废人’,早已忘了本名。我等再三追问,他才不耐烦地答道,若非要有个称呼,便叫他‘百里……朔’吧!”
“废人”!
百里朔!
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御和殿内轰然炸响!
满朝文武,无论是支持的,还是反对的,此刻脸上都写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
天幕之言,竟真的应验了!
那因战败而献计、又因“错信”而埋下祸根的跛脚谋士,那个只存在于未来虚影中的关键人物,此刻,就活生生地存在于西京城一个破败的角落里,以一个酒鬼、废人的身份,苟延残喘。
历史与现实,在这一刻,发生了匪夷所思的交汇!
李景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目光越过群臣,仿佛穿透了巍峨的宫墙,投向了城西那个藏污纳垢的棋馆。
他的眼中,没有找到人才的喜悦,反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与审视。
百里朔……
你,究竟是助我复国的功臣,还是……那颗导致米脂城陷落,致使数万军民惨遭屠戮的……致命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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