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那带着复杂难解情绪的疑问在湖畔回荡。
七夜黑色的瞳孔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声音清晰而沉稳地回答道：“这里是曙光岛，是我们曙光军的总部。”
“曙光岛……曙光军……”
战国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中最后一丝疑惑也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与深深的感慨。
他早已在外界的风闻和报纸的边角中多次听到过这个新兴组织的名字，也隐约知晓这个组织的所作所为。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站在七夜身旁、神态自若的卡普和库赞，一切都已不言而喻。
“呵……呵呵……”
战国自嘲地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落寞与萧索。
“原来如此……你们都找到了自己认可的道路，有了新的归宿，挺好……真的挺好。”
“看来，只有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还在大海上漫无目的地漂泊，找不到方向啊……”
卡普和库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了然。
他们了解战国，这位老战友的骄傲与责任感极强，能让他说出如此消沉的话，可见卸任元帅之位后，他在海军内部乃至世界政府那边，定然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压力与屈辱。
“战国……”
卡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叹息。
他转头看向七夜，语气带着请求：“七夜小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能不能……请战国到我们基地坐坐？有些事，总得说开。”
七夜的目光在面容憔悴的战国和神色恳切的卡普之间流转，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权衡。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信任：“好，我相信卡普先生的判断，战国先生，请随我们来吧。”
卡普感激地看了七夜一眼，然后对还有些迟疑的战国说道：“走吧，战国，既然来了，总得看看我们这新家怎么样。”
“有些话，憋在心里会烂掉的。”
战国看着老友眼中那份不同于以往的坚定与释然，又看了看神色平静却自有一股威严的七夜，最终轻叹一声，点了点头：“……好吧。”
一行人离开湖畔，朝着基地方向走去。
途中，战国惊讶地看到道路两旁开辟出的大片整齐的农田，田地里作物长势旺盛，一片生机勃勃。
他这才意识到，这座岛屿不仅隐蔽，而且物产丰富，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具备成为一个长期稳固根据地的所有条件。
由于他们是从西侧靠近基地，并未经过船坞区，战国尚未看到那令人震撼的船坞和造船厂。
当宏伟的秩序之塔和周围连绵的基地建筑群出现在眼前时，战国脸上的惊讶终于变成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这座基地的规模和完善程度，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虽然还无法与经营了八百年的海军本部马林梵多相比，但其规划之合理、建筑之坚固、设施之齐全，绝非一个成立不足两个月的新组织能够轻易建成的！
联想到关于七夜那神秘能力的传闻，战国心中对这位年轻的曙光军首领，不禁生出了一丝真正的敬佩。
来到秩序之塔的会客室，之前被卡普盛怒之下摧毁的会客桌已被七夜用木遁重新制作了一张，一模一样。
众人落座，气氛依旧有些沉闷。
卡普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关切和不解：“战国，我和库赞离开后，马林梵多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库赞跟我说，世界政府把顶上战争的失败，大部分责任都推到了你头上，逼你降职……但你不是应该还在海军挂个闲职吗？”
“怎么会独自一人跑到这种偏僻海域来？”
战国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深深的苦涩，摇了摇头：“降职？呵……那不过是表面文章，给外界看的遮羞布罢了。”
“实际上，我和被逐出海军也没什么区别了。”
“若不是世界政府那帮人还顾忌着我这前元帅的名头在海军内部和民间还有几分影响力，怕引起更大的动荡。”
“恐怕我早就被他们架上审判台，成为平息天龙人怒火的替罪羊了！”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悲愤，目光扫过七夜，最终定格在卡普和库赞脸上：“顶上战争一役，我们海军输得一败涂地！”
“公开处刑的目标被救走，暗中计划引诱歼灭的白胡子海贼团也成了笑话，反而成就了他们的仁义之名！”
“更别提……还损失了海军英雄……”
他说到损失时，语气异常复杂。
“这场战争，我们海军可谓是颜面扫地，战略目标一个都没达成！总需要有人来承担这个天大的失败！我这个坐镇指挥的元帅，自然是首当其冲！”
战国的语气激动起来，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炬地死死盯住七夜，眼中压抑许久的愤懑终于忍不住流露出来。
“而这一切失败的真正导火索！就是因为你，七夜！”
“如果不是你和你那个叫宇智波斑的同伴横空出世，击败了萨卡斯基和大部分七武海，又拖住了波鲁萨利诺，导致我们海军高端战力全线溃败，战局又何至于崩坏到那种地步？！”
七夜黑色的瞳孔平静地回视着战国，将对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愤恨看得清清楚楚。他并没有回避，也没有动怒。
“战国先生！”七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你真的认为，顶上战争本身，是正义的、是必须发生的吗？”
“什么？”战国一怔。
七夜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基地内井然有序的景象，声音清晰而有力地传来。
“蒙奇·d·路飞，白胡子海贼团，他们可曾主动屠戮过无辜平民？”
“可曾奴役过哪个国家？可曾为了掠夺而焚烧过村庄？”
“没有！相反，我看到的，是路飞在阿拉巴斯坦，为了帮助弱者而奋战！是白胡子守护着他的领地，让无数人得以安居乐业！”
“他们或许被称为海贼，但他们的行为，比许多挂着正义披风的人更配得上正义二字！”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战国。
“他们不该被处刑，更不该被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所葬送！”
“真正应该被审判、被处刑的，是那些打着维护世界旗号，却不断剥削加盟国、收取天上金、视人命如草芥的世界政府！”
“是那些自称为神，肆意将他人当作奴隶、随意决定他人生死的天龙人！”
七夜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战国的心上：“我对海军在顶上的举动，深感不齿！”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像多弗朗明哥那样，利用世界政府给予的七武海特权，肆意妄为、残害百姓的恶徒？”
“有多少强大的海贼在奴役国家、村庄？”
“海军的兵力，不用来去铲除这些真正的恶，反而倾巢而出，去围攻一群并未危害世间的冒险者，这难道就是你们所信奉的绝对的正义吗？！”
“面对这种不公，我七夜，难道不应该阻止吗？！”
一连串的质问，犀利、直接，字字诛心！
战国张了张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根本无法反驳！
他身为海军元帅多年，何尝不知道世界政府的黑暗与天龙人的丑恶？
何尝不清楚海军很多时候的无奈与妥协？
但他身在其位，不得不遵循那套海贼即恶的简单逻辑，去贯彻那份早已扭曲的正义。
此刻被七夜毫不留情地撕开遮羞布，他只能痛苦地低下头，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仿佛这样能缓解内心的煎熬与无力感。
看到战国这副模样，卡普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就在卡普觉得七夜话说得太重，想要开口打个圆场，让七夜少说两句时，七夜却用眼神制止了他。
七夜并没有停止，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深沉，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
“战国先生，你刚才说，您对一切都已淡漠了？”
“那么，请你扪心自问，你内心深处那份真正的、渴望守护弱小的正义之火，真的也熄灭了吗？”
“你难道不想看到一个真正改变后的世界吗？”
“一个普通人不用再惧怕海贼劫掠，不用为缴纳不起天上金而家破人亡的世界！”
“一个善恶有报、公理得以伸张的世界！”
七夜走到战国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曾经位高权重、此刻却显得有些佝偻的老人，语气无比郑重。
“醒醒吧，战国先生！”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直面你内心真正的渴望！你还拥有着强大的力量，还拥有着足以改变世界的智慧与经验！”
“你的使命还远未结束！你还能为这个世界的未来，发挥你的余热！”
“即便是想安享晚年，也请保留一份内心的期待！”
“相信我们曙光军！相信我们将会用我们的方式，去彻底改变这个病态的世界！这不是结束，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七夜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在寂静的会客室中回荡，也重重地敲击在战国的心房之上。
战国低垂的头，缓慢的抬了起来。
那双原本充满疲惫、迷茫甚至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此刻，正有一点微光，艰难地穿透阴霾，重新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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